伯涯倏地站起身,仰天大笑道:「罢了!罢了!名利算啥,我也忒胡塗了!」
说罢扬起长鞭,大喝道:「该醒了!」
手上劲力使开,长鞭断成数截散落一地。
伯涯向荆轲深深作揖道:「今日幸得遇见恩公之剑法,让伯涯深感悔恨,当年若不是恩公仗义,伯涯早作白骨了。」
荆轲一时百感交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荆轲,你要小心竖昭大人,他绝对不会轻易罢手,伯涯曾受惠于大人,恕我不能相助,就此别过!」伯涯拱手向荆轲拜别。
「前辈!您此去作何打算?」荆轲听闻伯涯与逍遥子有渊源,不由产生亲近的感觉。
伯涯大笑数声道:「伯涯已无颜面立足于江湖,自当归隐田园而去!」
「荆轲,你保重!」伯涯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依稀传来爽朗的笑声。
常风见伯涯策马远去,心里不由骂自己:「常风啊常风...你来湊什么热闹呢,如今可好...」
荆轲转向常风,双眼盯着他道:「你,还不快滾!」
常风大喜过望,连连拜谢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此人留不得!」月魁拔出长剑大声喊道。
常风双腿一软,险些从马背摔下,颤抖道:「这~这位英雄大侠老爷~~小人乃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犯不着~犯不着大俠英雄老爷动手...」
月儿忍不住噗嗤笑道:「你也配称为儒生?你哪有礼义廉耻之心?」
常风吓得直打哆嗦道:「我~我归去必~~必定勤读书...不再~不再助纣为虐...」
常风话囗未完,突然惨叫一声,利剑贯穿胸口而出。
死士,不是死人,不过视死如归,出剑的死士冷泠吐出两个字:「无耻!」
常风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向只视为杀人工具的死士手上。
「杀!」死士齐声大喝,飞身下马直奔而来,不计胜算,只为使命。
荆轲,月氏兄妹无不肃然起敬,无奈只能以剑成仁。
风萧瑟吹着,五名死士拼至最後一囗气,
至死剑不离手。
荆轲手上的剑仍在淌血,心也在淌血,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限感慨。
月氏三兄妹灭门之恨,却是以血来化解,而仇恨沒有怜悯之心。
荆轲默默以剑就地掘墓,月氏三兄妹见状,轻叹一声,亦相助掘墓。
月仲忍不住说道:「荆兄弟心肠未免忒软了,这些人死不足惜,何不留给饿狼饱餐一顿。」
荆轲一言不发,不急不徐的掘土。
待掩埋了尸首,荆轲道:「罪魁禍首乃竖昭一人,我今夜便取其首级,尔等不必相随,以免惊动旁人又开杀戒。」
月魁正欲开口,荆轲抢先道:「月兄不必多言,荆轲意已决!」
月儿柔声道:「荆大哥,何不让我等随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荆轲坚决道:「不,月儿姑娘,人多反而误事。」
荆轲转向月魁道:「此地已不能久留,尔等且将行装打点好,待我成事归来即离去吧。」
月儿见荆轲如此坚决,只好低声道:「荆大哥,你千万要小心。」
「嗯...」荆轲还剑入鞘,天色已渐渐昏暗。
夜幕低垂,荆轲策马临近城门,但见火把搖晃,戒备森严。
荆轲绕过城门,来到偏僻之处,将马拴在树下,盘腿闭目养神。
当荆轲睁开双眼,一轮明月高掛,夜已深沉。
荆轲拍了拍马背道:「疾风,你就候在此处,我片刻即回。」
月光映在城墻下,四周显的特别清冷,荆轲纵身一跃,左脚一蹬石墻向上一个跟斗,越过了高墙。
荆轲看清了竖昭府邸的方向,疾奔而去。
几个起落以後,荆轲俯卧在大堂屋顶,轻轻揭开一片屋瓦,只见竖昭显的坐立不安,在大堂来回踱步。
荆轲悄无声息的跃下,潛入大堂之中。
只听竖昭喃喃自语:「常风啊常风,事情到底办得怎样了!」
荆轲听罢冷笑一声,剑已出鞘。
竖昭听得声响,一转身不由惊出一身泠汗。
「荆轲!」竖昭正欲大声呼叫,荆轲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利剑使劲绕着竖昭脖子一转。
竖昭的双目圆睁,张大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那颗头颅已从脖子上滾落。
荆轲一伸手捉着竖昭的头发,扯下竖昭身上的一片衣裳将头颅包裹起来。
当荆轲翻墻而去,竖昭府邸方传来惊叫声,而荆轲早已消失在黑暗里。
茅舍前,月氏三兄妹跪拜在荆轲面前,竖昭头颅摆放在祭台上。
「尔等快快请起,荆轲受不起啊!」荆轲手足无措的欲扶起月魁。
「不,荆兄弟为我月氏一族讨回公道,理应受咱仨兄妹一拜!」月魁眼泛泪光,双手俯地再三拜谢。
月儿更是哭红了双眼道:「我们兄妹日思夜想,只盼手刃竖昭这狗贼,为爹娘报仇雪恨,今日若不是荆大哥,还不知要盼到何时呢...」
月仲拭去眼泪道:「荆兄弟,他日若有用得着月仲之处,月仲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荆轲双膝一跪,作揖还礼道:「尔等言重了,这,可折煞荆轲了。」
月魁慌忙搀扶荆轲起身,荆轲道:「尔等起来,荆轲自然也起来。」
「二弟,小妹,荆兄弟既然执意如此,咱们也别婆妈了,都起来吧!」
月氏三兄妹再次深深作揖,月魁道:「从今往後,荆兄弟的事便是咱仨人的事!」
荆轲感叹道:「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往後的日子不好说啊。」
月儿难掩伤感之情,轻声问道:「不知荆大哥有何打算?」
荆轲望着东方泛白的天际道:「卫国已不能容身,荆轲只有周遊列国,尔等又往何处去?」
月魁道:「韩国,圆月山荘,咱们伯父多番託人让咱仨人过去,如今大仇已报,我等自当归去。」
「荆大哥,他日若到韩国,别忘了到圆月山荘一叙。」月儿殷切的说道。
月仲插觜说道:「对啊,荆兄弟,别忘了你和月儿各欠对方一条命呢。」
月儿羞红了脸嗔道:「二哥!你又胡言乱语了。」
月魁和月仲不禁相视大笑,荆轲忙拱手说道:「一定!我打算先到赵国一趟,韩国,圆月山荘,荆轲一定赴约!」
旭日东升,月魁一把火将茅舍点燃,熊熊烈焰之前,荆轲与月氏三兄妹分道扬镳。
月儿望着荆轲远去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
,只盼早日再聚。
「妹子,别看了,荆兄弟早已走远了,呵呵...」月仲笑吟吟望着月儿。
月儿白了二哥一眼,手中马鞭一挥,嘶鸣声中扬长而去。
月魁笑道:「二弟,你这张嘴啊...真拿你没轧!哈哈!」
两兄弟哈哈大笑中策马急奔而去,月儿回过头嫣然一笑,三兄妹渐渐远去。
赵国,邯郸市集。
依然和十二年前一样热闹喧嚣。
荆轲牽着马,帶着无限感慨的心情重遊旧地,脑海中浮现着逍遥子慈祥的脸庞。
不知不觉之中,荆轲来到一间酒肆前,正门一片牌匾写着“风来酒肆“,正是当年逍遥子打酒的酒肆。
「哟~好马啊!客倌,里边请吧,这马,就交给小的吧。」店小二殷勤的抢过缰绳,边说边将马匹拉走。
荆轲甫踏入酒肆,只见三五人一桌,或刀或剑或枪棒,显然都是江湖中人。
众人见荆轲背上有剑,纷纷点了点头,又继续高谈论阔。
荆轲选择往角落坐下,点了酒菜,只听邻桌一个作道士打扮的瘦削汉子道:「贫道适才所言,绝无半分虛假。」
「你这牛鼻子道士就爱吹牛,咱大伙谁不知晓啊?你们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引起大伙一阵讪笑,那道士也不气恼,淡淡说道:「我石尘子不说假话,你耿列不信也就罢了。」
荆轲放眼望去,只见调侃石尘子的耿列站在椅子上,个子矮小肥胖,兩撇八字鬚,腰间各悬掛两把大刀,模样显的有些滑稽。
耿列嬉皮笑脸道:「哎,别小家子气了,你就说详细些吧。」
石尘子呷了一口清茶,说道:「其实,这也是家师告诉我的,十多年前,逍遥子击杀了诛仙灭佛和他们的儿子,姬无双,当年姬无双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也沒人晓得她叫什么名字...」
荆轲一听和爷爷有关连,不禁全神贯注细听这一群江湖客的谈话。
「既然不晓得名字,你又怎么晓得那是姬无双的女儿啊?」耿列一副不解的表情。
石尘子也不理会,继续说道:「半年前,赵国武林突然冒出一个号称无双门的神祕组织,许多武林中顶尖的高手一个一个无故失踪...」
石尘子叹了一口气道:「在座诸位,可有谁知晓其中的原因啊?」
耿列笑道:「你这个牛鼻子道士,别卖关子了,谁晓得呢?」
石尘子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听说姬无双的女儿妖艳异常,她的双眼仿佛有勾人魂魄的魔力...」
耿列又打岔道:「莫非道长曾经亲眼目睹?」
不等石尘子开口,与耿列同桌的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斥道:「耿矮子,你不想听就一边去,别老打岔呀!」
耿列赔笑脸道:「呵呵,好,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家师曾经见过那女子,她遊说家师为无双门效力,家师没答应...但是,家师为此闭关三个月,事後家师坦言当时险些迷失......」
「诸位,家师年近半百犹动搖在她的美色之中,可想而知此女子是何等艳丽...那些失踪的武林高手,想必是陷入迷魂阵,为亲芳泽而自甘沦为无双门的爪牙。」
「家师几次遇险,猜想也是无双门担心家师泄露组织背景的缘故。」
石尘子突然压低嗓门道:「家师透露,无双门背後有一个神祕王候,这其中...必有阴谋!」
耿列似乎也知道许多内情,他朗声道:「听闻此事已惊动了剑圣他老人家,诸位此番也是为此前往榆次吧。」
在座众人纷纷点头,一个年轻汉子悲愤说道:「正是,我师父数日前遇害,临终前只说了无双门三个字!」
石尘子道:「家师和剑圣他老人家素有交情,估计家师此时也快到榆次了,只是不曾想到会惊动那么多武林同道啊。」
耿列笑道:「那是当然,想那剑圣盖聂已淡出江湖多年,如今为了无双门仗剑而出,自然引人注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