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忙垂首应道:「大王训斥得对,末将谨记在心。」
王翦笑骂道:「猴崽子,走吧!」
两人赶紧追上嬴政身後,王翦低声问道:「大王,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宫吧。」
嬴政笑道:「人在宫外,你就改个口,叫赵当家吧。如今时日尚早,晚两天再回去吧。」
王翦似有疑虑道:「赵当家,我只担心嫪毐的余孽不甘罢休。」
嬴政双眉一挑,盯着王翦道:「难道我还不夠宽容处置吗?」
王翦急道:「大...赵当家是大度宽容处置,只怕那夥贼人不识好歹。」
王贲插嘴道:「赵当家,有道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嬴政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当家的不惧怕,尔等怕甚!別扫了当家的兴,走吧!」
马鞭一挥,那马嘶鸣一声,随即往前奔去。
王翦父子无奈,只得骑上马急追而去。
荆轲策马离开了小镇,走了约莫十里地,阵阵微风吹送之下,一股酒意涌上,於是下马而行。
不一会功夫,见一斜坡綠茵如被,逐将疾风繫于树干之上,然後臥于绿茵上即呼呼大睡。
朦朦胧胧之中,仿佛传来铿锵的兵刃相交之声。荆轲霍然坐起身,只见银色般的月光笼罩着四週,虽在深夜,景物依然清晰可见。
月光下,一群蒙面人手中兵刃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随着兵刃挥舞拖曳着如银色的绸缎。
刀光剑影之中,只见三人且战且退,荆轲仔细一瞧,赫然是嬴政和王翦父子。
而王翦父子显然有伤在身,依然手握大刀负隅顽坑,嬴政亦手持青铜剑斩杀来者。
嬴政剑术虽不精妙,但仗着青铜宝剑削铁如泥的锐利,倒也叫一群蒙面人顾忌几分。
王翦父子擅于领兵作战,然而这般厮杀却让两父子狼狈不堪。
荆轲本欲置身事外,见王翦为了保护嬴政而背部捱了一刀,却不吭声而继续奋勇杀敌,心里不禁涌上一股热血。
王翦已浑然不觉痛楚,眼见迎面一刀横劈而来,於是双手握紧刀柄挥砍格开,身後悄无声息又一刀劈向後脑。
王贲待要解救,又苦于受困敌阵,不由焦急大喊道:「爹!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蒙面人一声怪叫,刀已脱手落地。
那人又惊又怒,只见手背红肿,面前站着一手持木條的少年,面无表情道:「滾。」
那蒙面人手一揮,隨即往後退去,四名蒙面人也不打话,抡起单刀径直朝荆轲砍去。
荆轲身形一晃,手中木條迅速分别刺向四名蒙面人手腕,四人手腕一阵麻痺,单刀纷纷脱手。
其余众人见状,一声呼啸转而群起围攻荆轲,一时单刀剑刃或劈或刺而来。
荆轲双足一蹬,人在半空一个翻身,木條如雨洒下,人群中此起彼落发出呻吟声,刀剑纷纷让荆轲击落。
荆轲以木條刺在地面借势反弹而起,瞬间又踢翻了几人。
王翦父子面面相觑,方知荆轲原来武艺超群,不禁对荆轲另眼相看。
荆轲甫一落地,木條直指发号施令的蒙面人道:「还不快滾!」
众人见荆轲仅凭一枝木條,便轻易击落各人手中兵刃,早已心生怯意,只待领头之人一声令下便即撒退。
那领头之人眼见已无机可乘,正欲下令撒离之际,突然一枝冷箭射来,那人已然来不及闪避,正中心囗颓然倒下。
荆轲回身望去,只见一年少军官装束之人又拉弓连射三箭,眼前又见三人心口中箭倒下。
众人大骇连连退後,正欲作鸟兽散,却听那年少军官呼喝道:「上!一个不留!」
只听马蹄奔腾而来,一骑兵官在月下威风凜凜冲向那群蒙面人,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骑人早已手起刀落,但闻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其中两人见势不对,趁乱骑上马急速奔逃远去,那年少军官不慌不忙横弓搭箭,飕飕两声,远处两人应声栽下马背。
嬴政笑道:「蒙恬将军,不愧是我大秦神射手,果然百发百中!」
蒙恬急忙翻身下马,奔至嬴政面前跪下道:「大王恕罪,蒙恬救驾来迟,让大王受惊了。」
嬴政还剑入鞘,扶起蒙恬道:「蒙将军何罪之有,寡人也不曾受惊吓,而且王翦,王贲将军亦忠心护寡人,呵呵,尚且有荆轲相助。」
荆轲淡然道:「荆轲为还赵政赐酒,赐盘纏之恩,此举不足掛齒。」说罢转身欲离去。
嬴政却喝道:「难道寡人之命只值一些酒饭钱?寡人向来恩怨分明,今日非得赏赐不可。」
荆轲心念一动,朗声问道:「你可知樊于期此人?」
嬴政向王翦等人望去,王翦父子微微搖了搖头,蒙恬却道:「樊于期...是否一脸落腮胡之壮汉?」
荆轲点头道:「正是,蒙将军识得樊于期?」
蒙恬转向嬴政道:「回大王,樊于期初来我大秦投军,此时正在函谷关领军驻守。」
嬴政笑道:「函谷关乃保我大秦之天险关隘,这樊于期既然被派往驻守,想必是有本事之人。」
荆轲听罢亦感欣慰,逐说道:「既然樊大哥的本事不至於埋没,荆轲也就不多言了。」
说罢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蒙恬望着荆轲的背影道:「此人好生无礼!」
嬴政笑而不语,蒙恬突然又跪下道:「大王,蒙恬该死,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稟告。」
嬴政微感诧异道:「哦,莫非咸阳有变故?」
蒙恬惶恐道:「大王,太子丹...逃离咸阳宮!」
嬴政勃然大怒道:「可恶!寡人待他尚算不薄,身为燕国质子,竟然胆大妄为,私逃咸阳宮,等同蔑视大秦国威!蒙恬!传寡人令,务必将燕丹擒拿!」
「诺!」蒙恬大声应道,望着嬴政又小心问道:「大王...是否随我等起驾回咸阳?」
嬴政闷声道:「哼,寡人已兴致全无,自然回咸阳,蒙恬,派人护送王翦就近疗伤,王贲,你去查看这帮刺客是何来历。」
王贲应道:「诺!」举过火把查看一众蒙面人的尸首。
嬴政思绪却飘回赵国邯郸,那一年与同父异母的兄弟成蟜初相识燕丹,基于同为质子身份,在同仇敌忾的氛围下,三人互相扶持,情份犹同手足。
嬴政暗自叹了一囗气,心念道:「燕丹,你别怨我不念旧情,一统六国乃大秦之国策,历代先王苦心经营,方有今日之强盛,寡人豈能因私情而有负大秦啊!」
嬴政仰望天上的繁星,坚定告诉自己:「燕国必灭!」
正沉思之间,王贲近前道:「大王,末将认出其中三人,生前为嫪毐的食客。」
嬴政脸色一沉,一言不发翻身上马朝咸阳方向奔去,王贲与蒙恬急忙率众尾随而去。
函谷关,秦国之军事重地,依着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天色初亮,晨风微凉,只见一壮汉挥舞着大刀,虎虎生风演练着。
待那壮汉练完一遍刀法,一身衣衫早已湿透。围观的兵卒纷纷鼓掌叫好:「樊将军!刀法当真天下无敌啊!」
那将军正是樊于期,听得众兵卒的叫好,乐的眉开眼笑道:「去!什么叫天下无敌?少给老子拍马屁,咱荆轲兄弟的剑法才叫厉害呢!」
提起荆轲,樊于期望着初升的朝阳,喃喃自语道:「唉!也不知荆兄弟如今可好...」
众兵卒见樊于期喃喃自语,不禁起哄道:「将军定是思念咸阳的娘子了,哈哈!」
樊于期笑骂道:「去你们的!该站岗的赶紧去,该巡视的也别闲着,传令下去,开城门!」心里却不免有些埋怨。
「将军,您可知秦国为何不允将军携带家眷在外驻守吗?」一名老将士见樊于期脸帶不悦而上前问道。
樊于期瞪眼道:「还能为啥?怕咱分心呗!」
那老将士叹了口气道:「非也,樊将军非秦人,即便重用了您,可又担忧您会叛出大秦,让您将家眷留在咸阳,实为扣押作人质啊!」
樊于期大笑道:「哈哈!胡扯,咱还盼着做大将军,统领百万大军呢!」
那老将士语重心长道:「话虽如此,还望将军小心为上。」说罢哼着调调走开。
樊于期亦不以为意,迈开脚步走下城门,只见一群老百姓正鱼贯出关。
守城军士例行查问即放行,樊于期眼尖发现一少年面如冠玉,虽衣衫破旧,却难掩尊贵仪表。
樊于其不由多瞧了几眼,只觉此人极为面善,而那少年不时左右顾盼,神色略显慌张。
樊于期突然省起,初到咸阳曾见过此人,当时店家尚以嘲讽语气向他介绍此人来历,为大秦之强盛而自豪。
樊于期稍微犹豫一会,即快步走向那少年,朗声道:「老弟!你可来了!」
那少年一阵错愕,正欲转身逃去,樊于期一把抓住少年手腕,压低嗓门道:「太子莫慌,且随我来。」
原来那少年正是私自逃离咸阳的燕国质子太子丹。
太子丹暗叫不妙,寻思如何脱身之际,樊于其已将太子丹帶离人群,小声说道:「太子勿过虑,咱听过你的事,你可是要逃离秦国?」
太子丹把心一横,愤慨叹道:「燕丹虽身为太子,然屡遭秦王羞辱,待遇尚不如一介草民,今我王念子成疾,秦王又不允我归去,无奈出此下策呀。」
樊于其搖头道:「太子若贸然出关,恐怕也不易...」
太子丹不等樊于其说罢,泣声道:「这...难道老天也不让我尽孝?这位将军,燕丹懇请您成全了!」说罢便欲行下跪之礼。
樊于其急忙伸出双手阻止太子丹下跪,慌道:「别!咱可受不起太子一拜。」
太子丹感激道:「将军仗义,燕丹无以为报,实感惭愧呀!」
樊于其豪气一拍胸膛道:「太子放心,今日咱定保你出关归去!」说罢亲自领着太子丹行至城门道:「他是咱侄子,咱送他出关,去去便回。」
守城军士忙道:「樊将军客气了,请!」说罢忙让开道路。
樊于其牽过马匹,出至城门不远道:「咱有军务在身,不宜远送,还望太子一路顺畅。」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些银両交予太子丹。
太子丹眼眶微红道:「燕丹有幸遇见将军,请教将军大名,他日有机会,燕丹必报此大恩!」
樊于其笑道:「太子言重了,咱樊于其是也,区区小事,不必介怀,珍重!」
樊于其拱手作别,转身即大步往回走去。
太子丹望着樊于其背影,深深一揖拜别,自语道:「樊于其,燕丹受此大恩,此生没齒难忘!」
太子丹挺起胸膛,深深吸了一囗气,望着咸阳方向,恨恨道:「嬴政!今日羞辱之仇,燕丹他日必定向你讨回!」
函谷关外,太子丹亦不敢久留,当即扬鞭往北方疾奔而去。
一路北去,太子丹皆策马择小径而行,至午时料想已无秦军追拿,眼见树林边有一小茶馆,腹中亦如雷鼓,於是决定停下休憇。
小茶馆陈设简陋之极,摆放在外的五张桌椅亦残破不堪,其中一桌坐着三个猎户装束之人,而店家则是一对老夫妇。
那老店家见太子丹走来,赶紧迎上前笑容可掬道:「公子,快快请坐!」一边呼喝道:「老伴!快沏一壼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