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人黑剑脱手,脚下的白雪瞬间一片殷红。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荆轲望着众人,平静问道:「尔等还不愿离去吗?」
众人虽然惧怕荆轲,却也畏惧叶群川,一时间进退维谷。长空笑道:「树不倒,猢狲又怎敢散去!」
叶群川冷笑一声,拖着长矛疾奔向长空,只见他双臂一甩,长矛横掃长空上身。
长空一剑拍向长矛,身子一侧,左手紧抓长矛而笛剑迅速刺向叶群川。
叶群川急忙握紧长矛翻身连环旋转,长空顺势松手一跃而起,剑式如雨洒去。
叶群川一个千斤墜落下,长矛不及迴刺只感左肩一阵剧痛,忙就地狼狈滾避。
甫站立左肩已鲜血淋漓,叶群川自知不是长空对手,逐望向莫敢一群人道:「今日你我皆有所为而来,何不联手各取所需?」
莫敢却搖头道:「非也,以多欺少,我莫敢为之啊!」
叶群川冷笑道:「可笑啊!待荆轲与长空联手,莫敢先生可是半分便宜也佔不了。」
莫敢自然也是心里有数,干笑数声道:「嘿嘿...可今日长空不义在先,我等自然也不必拘泥于江湖道义,兄弟们!此时非比武论剑,咱们一块上,先诛长空,再灭荆轲!」
荆轲大步向前,面无惧色道:「叶三郎此等小人,杀了又如何!」
叶群川怒极大吼道:「小贼!纳命来!」话音刚落,长矛刷刷刺来。荆轲不退反进,侧身一让避过长矛,挥剑直取心窩。
叶群川急忙往後一跃,长矛挥舞成圈挡开清羽剑。荆轲虚幌一剑,隨即顺着长矛急速绕圈,正当叶群川眼花缭乱之际,荆轲
趁隙一剑搭在长矛之上,人亦如箭离弦疾冲而去。
只听叶群川一声嚎叫,长矛脱手飞出,双掌鲜血狂喷,数根手指掉落雪地。荆轲剑势不停,径直透胸而过。
叶群川一囗鲜血吐出,双目圆睁瞪着荆轲颓然倒下。叶家堡众人一见堡主死在荆轲剑下,早已四散奔逃,瞬间空无一人。
长空望着莫敢道:「祕册确实已被烧为灰烬,你若相信便请回,如若不信,此处只有枉添亡魂而已!」
莫敢一声暴喝道:「长空!你也太狂妄了!」说罢即抽出双刀自竹筏跃上江畔,其余十九人亦随即一跃上岸。
莫敢双刀在手,也不打话,双足一点纵身跃上半空,双刀凌厉如翻江之势,朝长空直砍而去。
长空自是不敢小觑,往後一个翻身,趁莫敢双刀落空,急忙飞身一剑直扑。长空未到,却有五条人影冲出,自不同方向或剑或刀袭来。
长空急忙凌空一个翻身,荆轲正欲上前相助,身後一支长枪抖动刺来,只听月儿疾呼:「荆哥!小心!」
原来另有二人持剑悄然掩至,倏地双剑齐刺,荆轲反手一剑拨开长枪,双足一蹬,跃上空中俯冲而下,霎时银光飞洒,剑如飞雨刺向那二人。
那二人冷笑一声,双剑旋转飞舞,宛如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铛啷几声响起,三人同时虎口一阵发麻。
荆轲凌空往後一翻落下,长空亦刷刷刺出两剑逼退对手,飞身落在荆轲身旁道:「荆兄弟,这回怕要连累你了。」
荆轲笑道:「大哥说笑了,胜负还未定呢。」
莫敢狂笑道:「不过早晚而已,如今想讨饶也太晚了!」
月儿亦奔至荆轲身边道:「荆哥,还有我呢!」荆轲深知月儿不可能独自离去,也就不多言,只道:「嗯,妳要小心。」
当下三人背靠背直视众人,荆轲暗忖:「今日即使不免一死,也要拼死杀绝这帮人,保护月儿周全。」
不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女子娇叱道:「尔等皆武林前辈,以众欺寡,却不怕让人耻笑吗!」
长空喜道:「是飘雪!」突然又忧道:「不好,豈不又连累飘雪了?」
转眼之间,快马奔近,飘雪从马背飞身一跃,雪白的衣裙飘飞而来。
莫敢心里一惊,暗忖:「长空飘雪,二人联手,加上荆轲,这一战还真是未知胜负啊。」
当下低声道:「诸位兄弟,今日无论如何,定不能留下一个活人,否则我等往後也无脸在江湖行走了。」
众人迅速分散将荆轲四人包围,飘雪却无视众人,走向长空道:「这是飘雪替你做的第三件事,从此互不相欠了!」
长空叹道:「飘雪...妳这又是何苦呢?」
飘雪却不理会长空,望着荆轲道:「你就是荆轲?」
荆轲恭敬道:「正是,前辈...」不待荆轲说毕,飘雪却突然问道:「逍遥子...已经死了?」
荆轲诧异道:「前辈认识我爷爷?」继而一想,长空既然识得逍遥子,飘雪自然也识得,当下点头道:「已经三年了。」
飘雪双眼闪过一丝落寞道:「这一战,若能不死,我还有话问你。」
飘雪说罢即如一阵清风,衣袂飘飞而起,手中长剑直取莫敢。
长空精神大振,一声呼啸,几个起落随飘雪杀奔而去。
其余众人一声呼喝,抡起手中兵器一拥而上,霎时间铿锵之声不断,荆轲与月儿背部紧靠,与敌人展开混战。
在场之人,皆是成名已久之江湖人物,如今群起围攻,荆轲等人自是倍感吃力。
长空因为飘雪出现,振奋之下瞬间刺毙两人,而飘雪看似无情,剑招上却与长空互相配合,几个回合下来,昔日的情景却在眼下凶险的环境浮现。
飘雪不自觉透出了情意,双眼不时露出了温柔,而长空亦处处显现多情的关怀。
两人剑招愈来愈天衣无缝,一前一後,攻守之间皆默契十足,莫敢双刀猛烈狂斩,却多次被逼连退数步。
荆轲连番激斗之後,早已将流云剑法与十步一剑融为一体,然而此刻面对众多高手合力围攻,还须兼顾月儿的安全,几个回合下来,也仅能自保而已。
月儿突然想起荆轲提起在赵国的遭遇,於是一边招架一边喊道:「飘雪姐姐!盖老前辈不是和妳一块来了楚国吗?」
飘雪一听立即领会,笑道:「还不是因为鲁兄弟磨磳,所以我先行一步,此刻也快到了吧?」
莫敢暗自吃惊:「剑圣盖聶!还有鲁勾践?倘若真与他们碰上,岂能活命?」
众人一听剑圣盖聶无不心惊胆颤,再加上一个鲁勾践,更是直冒冷汗。
莫敢双刀如车轮转动冲着长空而去,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一时半刻怕是拿不下长空了,且不理会飘雪所言是真是假,还是趁早离去为上策。」
眼见长空斜斜刺来一剑,当即一个後翻,纵身跃上竹筏呼喝道:「兄弟们!撒了!」
众人一听莫敢呼喝,无不正中下怀,瞬间纷纷跃上竹筏。莫敢倖倖然道:「若不是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今日定当奉陪到底!」
长空不禁松了一口气,冷笑道:「长空随时奉陪!」
莫敢等人撑起竹竿,片刻消失在烟雾弥漫的汨罗江。
长空大笑道:「哈哈!月姑娘好机灵,若不是搬出盖聶前辈和鲁勾践的名号,我等未必有胜算啊。」
月儿眨眼道:「我是听荆哥说起盖老前辈剑术如何出神入化,所以姑且一试,没想真的将那伙人吓跑了。」
飘雪冷然道:「你一生为朋友,还真是生死之交呢。」
长空讪笑道:「呵呵,妳说得没错,是我犯胡塗了,當年就该听妳的劝。」
飘雪瞪了长空一眼,却也不再加以嘲讽。荆轲趨前作揖道:「适才听前辈提起我爷爷,敢问可是旧相识?」
飘雪眼眶倏地微红,悠悠说道:「说来话长,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我娘自我小时候都不让我提问有关我爹的事,直至五年前,我娘临终前才提起我爹...」
长空恍然道:「难得...逍遥前辈是妳爹?」
飘雪点了点头,问道:「荆轲,我爹可有提起他的从前?」
荆轲叹了一口气道:「爷爷从不提自己的事,不过在夜里却经常喝着闷酒,有时问起,爷爷总是让我别问。」
飘雪黯然道:「想必我爹也和娘一般...却不知当年发生何事,以致彼此抱憾终生。」
长空若有所指道:「心结若不解,总是会有遗憾啊......」说罢望着飘雪,缓缓说道:「但愿我们此生无憾。」
飘雪虽然沉默不语,神情却透着一丝温柔。
荆轲望着雪地上的尸首,突然问道:「大哥,你可识得那使黑剑的汉子?」
长空搖头道:「我出入叶家堡多年,却不曾见过此人,不知其来历。」
荆轲扳过那神祕人的尸首,伸手往其脸部探去,神色一变道:「易容术!」
长空听罢,一个箭步冲去,端详一阵即扯下一副人皮面具,两人不约而同惊呼道:「天幕帮主西门述!」
长空道:「难怪方才此人出招如此狠毒,想不到他竟然混入叶家堡。」
荆轲脸色一片惨白,转身望着另兩具尸首,月魁与月仲两兄弟的面容突然清晰浮现,月儿心里亦涌上不祥的预感。
月儿奔向那两具尸首,颤抖的手却迟疑着,泪珠已在眼眶内滾动着。
飘雪稍一犹豫,毅然扯下人皮面具,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正是月仲。月儿霎时泪水簌簌流下,放声痛哭不已。
荆轲跌跌撞撞扑倒在另一具尸首前,心里强忍着悲痛扯下那副人皮面具,映入眼簾的果然是月魁。
月儿崩溃的情绪已无法控制,几乎晕厥伏在月魁尸首上放声痛哭。荆轲跌坐在雪地上,头脑一片茫然,心却在绞痛着。
长空与飘雪眼见变故陡生,一时之间亦失去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月儿悲恸欲绝,已然听不见身旁的安慰,荆轲悲怆望着月儿道:「月儿,我...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
长空双手扶着荆轲双肩道:「荆兄弟,你别责怪自己了,如此混乱的场面,谁又能料想西门述竟然将月姑娘二位兄长易容混在其中。」
飘雪紧紧抓着月儿双手,此时也只能任由月儿宣泄心中的悲伤。
风雪持续刮着汨罗江畔,月儿依然抽泣不断,飘雪轻声道:「妹妹,这真不能怪罪荆轲,妳要节哀啊。」
月儿望着荆轲哭泣道:「荆哥,月儿没有怪你...可是...月儿却无法面对你!」
月儿说罢突然拔足狂奔,荆轲急忙一个箭步拦着月儿道:「月儿,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莾了!」
月儿往後退了几步,抽泣着低语道:「不...我怎能怪你,你也是为了救我...可是,我又该如何面对你...」
荆轲一时语塞,自己虽不知情,却是亲手杀了月氏兄弟,那一剑太锋利,又该如何弥补?
月儿一跃上马,哭喊道:「荆哥!您保重!」
荆轲情急冲上前大喊道:「不!月儿!妳不能走!」
月儿刷的一声抽出利剑抵着咽喉,歇斯底里道:「求求你!让我走...不然我马上自刎...」
荆轲怔怔的跪在雪地,看着月儿脸庞的泪水落下,毅然拉着马缰扬长而去。
荆轲的心在抽着,却不能追随而去,看着月儿愈走愈远,荆轲终于忍不住仰天狂啸,那一声是愤怒,是伤心,是绝望的宣泄。
一群飞乌受惊飞出山林,天色逐浙暗淡,荆轲旁若无人放声痛哭,长空与飘雪默默守着,只能任由荆轲哭出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