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得呼喊,缓缓转过身来,双眼茫然望向铁门。
荆轲眼眶一红,柔声道:「月儿,荆轲来迟了。」
那女子正是月儿,荆轲的声音让月儿一阵错愕,记忆仿佛与忘神符角力一般。
荆轲仔细端详那道铁门,只见石壁之上有一稍突的石块,於是双手试着扳动。
随着轧轧声响起,铁门缓慢打开,月儿却本能往里躲闪,双目充満警戒。
荆轲不禁失笑暗忖:「我倒是忘了,月儿此刻所见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啊。」
当即细声道:「月儿姑娘,莫怕,我受荆轲所讬,帶妳离开此处。」
月儿乍听荆轲兩个字,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荆轲这才省起,自己之前让花狐种了忘神符,亦是无法言语。
一阵心痛涌上心头,荆轲让开一条路道:「月儿姑娘,请!」
月儿略显犹豫,然而荆轲两个字宛如催眠一般,终于随荆轲走出石室。
甫踏出地窟,姬梦夫人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
荆轲心急道:「姐姐,可是月儿她...」
姬梦夫人道:「姐姐明白,我们先离开再解忘神符也不迟。」
月儿见了姬梦夫人却又犹豫不决,荆轲道:「月儿姑娘,这老婦乃老朽姐姐,妳且放心随我等去吧。」
空荡荡的忘情崖突然传来一阵怪笑声。
只见花狐轻飘飘自苍松跃下,怪笑道:「磔磔!尔等哪也不必去了,都留下吧!」
姬梦夫人压低嗓门道:「识相的就让路,否则休怨老奶奶手下不留情。」
花狐突然一脸惊讶道:「咦...姬掌门,半日不见,何以苍老如斯?」
姬梦夫人心里一凜,心想:「花狐果然厉害!」却也不动声色,刷的一声抽出利剑往雪地一挑。
随即一剑横拍,几点雪花朝花狐疾射而去。
花狐衣袖一抖,右手握着一把拂尘轻轻拂向雪花,雪花顿时化成了水珠。
花狐一个转身挥动拂尘,水珠如暗器一般射向姬梦夫人。
姬梦夫人往後一退,连环三剑破了水珠,手腕却被震得隐藏隐作痛。
花狐怪笑道:「姫掌门,妳的易容术与帮主相比还差远了。」
姬梦夫人也就不再隐瞒,干脆扯下人皮面具,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你永远闭嘴了。」
花狐哼一声道:「想杀我灭口,哈哈!那倒要看看妳有没有这个能耐!」
月儿见眼前的老婦突然变成一美艳女子,不禁狐疑的望着荆轲。
荆轲深情望向月儿,也扯下了人皮面具。
月儿一见荆轲,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毫不迟疑的扑进荆轲怀里。
荆轲亦不假思索的紧紧拥抱着月儿,仿佛忘情崖上只賸下月儿与自己。
另一边厢,姬梦夫人与花狐在雪地上展开殊死战,激起漫天雪花笼罩着兩人。
姬梦夫人为求速战速决,招招尽是杀着,几个回合以後,花狐已略显狼狈。
只听得花狐一边唸唸有词,一边挥舞拂尘,倏地大喝一声:「起!」
姬梦夫人叱道:「少装模作样了!」
花狐却蹤身一跃而避开,姬梦夫人正待追击而去,雪地上几处地方突然蠕动起来。
姫梦夫人四下望去,只见雪地里窜出为数约二十余个身着白衣的男女,只露出呆滞的双眼。
荆轲眼见突生变故,急忙说道:「月儿,妳待着千万别动。」
说罢一个箭步疾冲而去,随即凌空一跃,越过白衣人众,落在姬梦夫人身旁。
姬梦夫人道:「小心,这些人都中了忘神符。」
荆轲点头道:「嗯,若是能夠,我们尽量不伤了他们性命。」
姬梦夫人双眼一掃道:「只怕事与愿违啊...」
花狐在苍松上居高临下道:「果然是你这小子,姬掌门,今日帮主不在,贫道权且自作主张,取下尔等首级,日後再禀报,可好?」
姬梦夫人轻声道:「弟弟,自己性命要紧,逼不得已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荆轲无奈道:「嗯,只能如此了。」
花狐拂尘一挥,二十余人手持弯刀,迅速向姬梦夫人与荆轲冲来。
两人背靠着背,眼见二十余把明晃晃的弯刀,映着月光而来,脸色不由得愈发凝重。
「哈...哈...」随着浑厚的笑声,只见一道泛白的人影踩着松树梢,几个起落已飞扑向花狐。
花狐惊骇道:「长空!你是长空!」一个失足,自苍松落下雪地。
荆轲只见来者一头长发束起至腰,年约三十余岁,剑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瘦削的脸庞,潇洒之中不失霸气。
一众白衣人也停下脚步,依然团团围着姬梦夫人与荆轲。
长空一跃而下,笑道:「怎么?窝里反了吗?」
长空目光直视姬梦夫人道:「无双门姬梦也在啊...正好,今日我也一併除了。」
荆轲正欲开口,姬梦搖了搖头,转向长空道:「江湖传言,若遇长空,必见飘雪,果真如此?」
长空望向夜空,悠悠道:「这会...长空不正飘雪吗?」
花狐哭丧着脸道:「长空大俠,您老不在楚国,大老远来这荒山是为啥呢?」
长空冷笑道:「我可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天幕所为,我早有耳闻...三个月前,天幕在彭城惹上了叶氏,你可知叶氏三郎乃我生死之交,你说我能放任不管吗?」
花狐听罢抹了一把冷汗,赔着笑脸道:「今日不巧,帮主不在,要不...贫道代帮主交出叶老那本册子,择日再登门谢罪,您老以为可行吗?」
长空冷冷道:「拿来。」
花狐松了一囗气道:「册子在天幕阁呢,您老是随我前去,或是待我取来?」
长空冷笑道:「你的命,是自我了断,还是让我动手?」
花狐脸色一变道:「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说罢拂尘一挥,喝道:「上!」
一众白衣人抡起弯刀,毫不犹豫越过姬梦夫人与荆轲,朝长空直奔而去。
荆轲急道:「大侠手下留情!他们不过中了妖道的忘神符而迷失心智啊!」
长空双足一蹬,人如箭离弦,瞬间冲入白衣人的弯刀阵仗內。
荆轲只见长空左穿右插,仿如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任由刀影闪烁,始终潇洒避开。
须臾之间已越过一众白衣人,不待白衣人反扑,长空双掌翻飞已冲入人群。
但见长空每一掌皆往白衣人天灵盖拍去,随着一声闷哼,白衣人一一瘫软在雪地上。
荆轲忍不住怒喝道:「亏你以侠者自居,怎地下手如此狠毒!」
长空回过头,一眼瞥见月儿躲在松树后张望,也不与荆轲答话,径直几个起落往月儿奔去。
荆轲大吃一惊喊道:「住手!」提剑便欲冲上前。
姬梦夫人却面露喜色,一把拉着荆轲道:「弟弟莫急,长空本事比姐姐大,二十几道忘神符,转眼便化解了。」
荆轲恍然道:「原来...险些让我误事了。」
雪地里的一众白衣人果然逐一恢复神智,彼此互望,皆仿如隔世。
荆轲再望向月儿,只见月儿两行清泪落下,顫声道:「荆大哥!」
荆轲一个箭步冲上前,喜极紧紧拥抱着月儿道:「月儿,荆轲再也不离开妳了。」
长空望着荆轲道:「你就是荆轲?」
荆轲深深一揖道:「正是,多谢大侠相助,荆轲感激不尽。」
长空淡然道:「听闻你在英雄庄与姫梦曾拼死相搏,何以今日以姐弟相称?」
不等荆轲回话,长空从腰间抽出一管长笛,右手一甩,亮出三尺明晃晃的利剑。
长空双眼直视姬梦夫人道:「我敬妳亦是女中枭雄,今日予妳一个痛快了断。」
荆轲横剑拦在姬梦夫人面前道:「我相信箇中必有难言之隐,还望长空大俠查清原委。」
姬梦夫人淡然道:「弟弟,你让开吧,别来淌这浑水了。」
荆轲执意道:「不!姐姐予我有救命之恩,荆轲豈能坐视不理?」
长空动容道:「难怪盖前辈向我提起你,总是赞不绝囗,今日一见,果然俠义,然正邪不两立,还望你再三思量。」
荆轲道:「多谢大俠提点,不过荆轲相信姐姐確有难言之隐,我只怕大俠日後生悔而已。」
长空大笑道:「哈哈!长空一生只为情而悔,剑下可从没有枉死之魂!」
花狐躲在苍松后,只盼两人大打出手,好趁乱逃之夭夭,却见荆轲搅局,心里正懊恼着,突然听得一声大喊:「瞧!那妖道躲在树后呢!」
原来被长空解去忘神符的一干人等,神智已全然恢复,其中一人瞥见花孤马上大喊不已。
花狐一时慌了手脚,急忙迈开脚步飞奔逃离,耳后只听得众人大喊:「快!别让妖道逃了!」
花狐几个起落,正欲窜入石洞密道之际,一道白影晃过,胸口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连退数步跌坐在雪地上。
只见一个身着雪白衣裳,容貌清丽的女子轻轻落下,冷然说道:「花狐,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花狐转身望去,一众白衣人已围在身后,而眼前这女子一身雪白,甚至肌肤亦如白雪一般。
花狐颤声道:「妳~~妳便是~~飘雪...」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我便是飘雪,你可以安心去了。」
飘雪说罢轻盈如飘一跃而起,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剑刃帶着一道银光一闪而过,花狐右手拈着忘魂香尚未撒出,只觉脖子一凉,暗叫一声不妙,已是身首异处了。
一众白衣人眼见花狐已然毙命,依然冲上前挥刀猛剁洩愤。
飘雪轻叹一声,飞身越过众人,瞬间落在长空身旁。
长空望着飘雪柔声道:「妳没事吧?册子拿了?」
飘雪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扔了过去,冷冷道:「我还欠你一件事,今日若无吩咐,我这就走。」
长空也不理会荆轲与姬梦,苦笑道:「妳这又何必呢?这些年,妳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飘雪冷笑道:「你的心意向你的剑说去。」
飘雪说罢转身一跃,宛如月下的仙子飘飞远去。
长空亦不追赶,怔怔的望着飘雪远去的身影。
荆轲忍不住道:「你...不追上去吗?」
长空仿佛自言自语道:「追?追上了又该如何,当年没能追上,如今又该如何追得上当年?罢了...」说罢意兴阑珊收起剑,头也不回往山下奔去。
荆轲与姬梦夫人面面相觑,想不到长空就此下山离去。
月儿突然急道:「糟了!还有大哥和二哥,不晓得现今如何了?」
荆轲道:「月儿,妳别急,我们这就回去圆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