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荆轲一人一骑已驰骋在韓国境内。
其时落叶未尽,灰濛濛的天空竟然飘下了鹅毛般的雪花。
荆轲顿感一股寒意袭来,自入韩以後,荆轲是逢人便打探圆月山庄所在,奈何却是无人知晓。
雪,愈来愈密集,风,猛烈的括着雪花打在一人一骑身上,荆轲扬起马鞭急速往前疾奔。
半晌来到一处市集,街道上冷冷清清,荆轲勒紧缰绳缓缓而行,两旁铺子虛掩着门戶,偶尔风吹传来门窗碰撞的声响。
荆轲不自觉右手握紧清羽剑,风雪之中,嗖的一声,一枝劲弩疾射而来。
荆轲一剑挥去,弩断而落,虎口却也一阵发麻,心里不由暗忖:「爷爷曾说过,天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此话果然不假。」
转眼之间嗖嗖几声,两旁铺子楼上又射出几枝劲弩。
荆轲策马急奔闪过弓弩,一个跃身窜入虚掩的窗户内,而疾风也颇具灵性,奔向市集外的林子即不再奔逃。
荆轲甫站稳脚步,两条人影从暗处急速冲来,两枝长槍迎面直刺胸口。
荆轲一个斜身避开,手中剑横削而上,兩枝长槍应声而断。
再细看二人,一身军服装扮,荆轲急忙喝道:「二位军爷,怕是有所误会了吧?在下途经此处,並无歹意。」
二人望着断去槍头的木棒,一时呆在当场,却也不答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数十个兵卒簇拥着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汉子冲上楼,将荆轲团团包围。
荆轲望向中年汉子道:「这位将军,在下荆轲,为访友途经此地,实无歹意,还望将军明察。」
那将军双眼凌厉盯着荆轲打量,半晌开腔道:「你...便是荆轲?」
荆轲抱拳道:「正是,莫非将军识得在下?」
那将军呵呵一笑道:「我虽身在军中,江湖之事却也瞒不过我,英雄庄一战,荆少俠已名动江湖了。」
那将军说罢双手一挥,兵卒迅速退守两旁,那将军拱手道:「我乃阳翟守城副将羽飞,今日奉命在此埋伏欲擒拿秦国派来的细作。」
荆轲忙摆手制止道:「羽将军,军中之事也就别提了。」
羽飞爽朗笑道:「呵呵,也对,不知荆少侠欲访之人在何处,兴许我能帮上忙。」
荆轲一听不禁喜出望外,问道:「羽将军,可知圆月山庄?」
羽飞一听圆月山庄四个字,脸上突然闪过一絲古怪的神情。
荆轲亦看在眼里,脱口道:「莫非羽将军有难言之隐?」
羽飞却沉下脸道:「荆少侠,我等尚有军務在身,此处实在不允阁下久留,请!」
说罢右手一摆,让开一条路道:「今日怠慢之处,还望荆少俠见谅。」
荆轲见羽飞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继续追问,逐告辞而去。
羽飞望着荆轲骑上马背消失在风雪中,喃喃自语道:「荆轲啊,我可是为了你好,但愿你就此离去。」
离开市集以後,荆轲一时间茫然失措,眼见风雪愈见猛烈,腹中更感饥肠辘辘。
天色已逐渐昏沉,荆轲轻抚疾风道:「疾风啊,却叫你也受苦了。」
正感无奈之际,一股烤肉香味随风飘来,荆轲循着香味望去,远处一片林子隐约透着火光。
荆轲精神为之一振,急忙策马往火光之处奔去。
临近火光处,荆轲牽马而行,一进入林子,只见八个壮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围着火堆而坐。
火堆上正烤着半焦的肉块,在荒山雪地飘着诱人的香味。
八个壮汉陡然见了来人,霍然起立抽出佩刀,老人则紧搂着小孩往後退。
荆轲急忙作揖道:「惊扰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了,在下荆轲,路经此处,眼下正饿得慌...」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恭敬道:「冒昧向诸位买些酒肉充饥,不知可否?」
八个壮汉不约而同望向老人,那老人细细打量了荆轲一会,开口说道:「出门在外,有何不可,公子若不嫌弃便一块吧,可金币还请公子收起。」
荆轲见那老人衣着打扮,不似寻常村野之人,小孩约莫十岁,乌溜溜的眼珠透着狡黠的光芒盯着荆轲。
荆轲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刁扰了。」
那八个壮汉收起佩刀,腾出一个空位,然而依旧戒备着注视荆轲。
荆轲不客气亦不多言语,众人片刻将烤肉吃了个精光。
老人见状将酒葫芦递给荆轲,抬头望着漫天雪花道:「这一场雪,来得早啊,喝上几口御寒吧。」
荆轲心里一阵温暖,望向老人问道:「老人家,我有一事请教。」
老人微笑道:「哦...请讲。」说罢捡起枯枝投入火堆。
荆轲道:「不知老人家可知圆月山庄?」
那老人一听罢,双眼陡然现出恐惧的目光,慌忙搖头道:「不曾听说...我睏了,公子自便。」说罢将披风裹着头颅不再言语。
荆轲狐疑的转向其余人,却见八个壮汉亦紧闭双目。
那小孩拾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画着,发出沙沙声响,老人睁眼望了望又闭上双目不再理会。
那小孩看了看老人,又望了一眼荆轲,继续在雪地上画着。
画着画着,那小孩呶了呶小嘴,在雪地上写下“此去向北“四个字,随即迅速以树枝掃雪复盖。
荆轲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再看那小孩又写下“二十里″,“月牙谷“。
那小孩望一眼老人,在披风之下不见任何动静,于是又写下“圆月山庄“四个字。
荆轲双眼充满感激之情望着小孩,那小孩亦脸帶微笑点了点头。
荆轲检起树枝写道:「多谢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略一迟疑,迅速写下“张良“二字。
荆轲将树枝扔入火堆,向小孩抱拳一揖,又转向老人轻声道:「荆轲多谢老先生盛情款待,此情铭记于心,告辞了。」
说罢起身牵了疾风,悄悄走出树林方才上马疾奔而去。
那老人待荆轲远去,揭开披风道:「小少爷,你不该将荆轲引去那鬼地方啊...」
张良笑道:「季爷爷,我瞧荆轲的本事不小,也许我爹,您,还有好多人的命运都因他而改变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小少爷的心思,看此人武艺不弱,然而圆月山庄亦非英雄庄啊。」
张良眨了眨眼道:「季爷爷,您不是常常说一切自有定数吗?」
老人仰头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但愿如此啊...」
张良望着北方,摊开小手往火堆边取暖,一副胸有成竹的小大人模样。
荆轲离开小树林之後,辨别方向即匆匆赶路。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不断扩散,月儿是否安好在荆轲心里如一块巨石压着。
「圆月山庄,究竟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月氏兄妹的伯父又是何许人物?」
月光映在荒野雪地,四周一片灰濛景物,仿佛此去不明的疑团。
疾风迈开马蹄狂奔,似乎明白主人的焦虑,雪地竟也如履平原。
当东方显现一线鱼肚白,荆轲勒马眺望不远处,只见一座山峯宛如月牙,耸立在微光之中。
荆轲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朝月牙谷的方向缓行前进。
山谷下,一片荒草地复盖在皚皚白雪下,随着晨风轻轻晃动。
越过荒草地,甫踏入密林,荆轲只觉一股寒意笼罩,隐约感觉一双眼珠在暗中窥伺。
荆轲暗忖:「月家兄妹绝无理由留在此处,究竟是什么原因?山庄又在何处?」
山中林木枝干交错,荆轲只得下马而行,再往前却是佈满岩石的陡坡。
荆轲望着前路,无奈将缰绳绑在树干上,轻声道:「疾风啊,又要委屈你了。」
说罢提气纵身跃上树干,几个起落已轻轻落在树梢头。
天虽已亮,四周却依然一片迷濛,荆轲在高处眺望,只见烟雾缭绕的山峯,仿佛与世隔绝。
荆轲只觉眼前一片迷茫,不禁喃喃自语道:「月儿,妳到底在那里...」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啸,荆轲循声望去,雪地上出现了三个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往山谷奔来。
荆轲还未看仔细,那三个人影倏地跃起,在树干借力直窜上树梢。
随着树梢晃动,那三人便似沿着石階而上峯顶,转眼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
荆轲一跃而下,解开缰绳後轻抚疾风道:「此去恐怕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了,若有豺狼虎豹,你啊,只管逃命去吧。」
疾风甚有灵性紧挨着荆轲,低声澌鸣望着主人。
荆轲轻叹一声道:「走了。」当下迈开脚步往峯顶疾奔而去。
约莫一柱香时辰,峯顶已在眼前,荆轲屏息躲在树背向外观望。
峯顶风雪正急,几株苍松已让霜雪染白,一块巨大的石碑竖在苍松下,石碑之下竟然堆放着几颗骷髅头,碑上刻着四个暗红色的大字:擅闯者死!
荆轲抽出清羽剑,小心翼翼往前迈进,越过石碑之後,一座巍巍山庄显现眼前。
然而山庄却是一派荒凉,朱漆大门已是斑驳残破,门上横匾依稀可见圆月山庄四个字。
荆轲不禁倒抽一口寒气,自卫国与月氏兄妹分别不到一年光景,圆月山庄何以败落至此?
羽飞将军,林中老人何以对一座残败的山庄如此畏惧?
适才上峯顶之人又是何来路?此时又身在何处?
一连串疑问让荆轲百思不得其解,月儿的安危让荆轲更是忐忑不安。
正在寻思之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院子传来,荆轲急忙纵身跃上苍松隐匿。
只见残破的朱漆大门呀的一声拉开,适那三人披着斗蓬从院子走出。
荆轲自松叶隙缝向外望去,那三人皆以斗蓬自头罩至双脚。
其中一人一眼瞥见荆轲留下的足迹,逐四处张望,荆轲亦心感不妙。
那人向其余二人挥了挥手,三人也不打话,各白抽出一柄弯刀,分别飞身撲向三棵苍松。
荆轲曾目睹这三人的轻功,不等那人撲向自己藏身处,纵身一跃,居高临下一剑向那人刺去。
那人却在半空一个侧身快速旋转,手中弯刀舞动得滴水不漏。
荆轲一剑刺空,一个跟斗落在雪地,其余二人双足一蹬松叶,迴身落在荆轲左右两侧。
兩柄弯刀随即迎面砍来,荆轲身形一挪,避开左边弯刀,一剑直挑右侧那人手腕。
那人手腕一反,弯刀已转而横劈荆轲右手。
荆轲迴剑格开弯刀,双膝一屈,反身一剑又刺向左侧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