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似乎被俏儿的发作刺激到了,想找手电现在就去坝北寻回那死孩子。我和何青赶忙劝住了他,这三更半夜的,再急也不急在这几个小时,俏儿带上符顶上个把月的没什么问题。
三叔听说那符虽然不能让俏儿完全好起来,但也能顶上一阵子,这才安心上炕躺下。
农村就这点不好,地方挺大,可谁家都不会准备客房,来了客也都是和主人挤在炕上睡。可能是因为俏儿小月子的关系,三婶把我安排在了东屋,我不知道她们这有什么说道,也不好开口问,无奈之下也只能紧靠着炕梢躺了下来。虽然三叔和何青睡在炕头,并且都是和衣躺下的,甚至我和何青中间还隔了好大一块空堂。可我还是别扭的要命,怎么着也睡不着。
何青开了半宿的车,刚一沾枕头就呼噜了起来。这三更半夜的我也不好拿何青的车钥匙去车里睡,只得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的星斗干瞪眼。黑暗中炕头有一点猩红的火光闪动,我这才发现三叔正趴在炕上抽烟也没睡觉,见他也睡不着,我便翻出何青的衣服,从他兜里摸出烟来递给了三叔一根。
“凌子,你没睡啊?”三叔接过我递过去的烟,扔掉手中的烟屁股,按下打火机要给我先点上。
“我不抽烟。”
我连忙摆了摆手,示意那烟是给他拿的,我自己并不抽烟。三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叼在嘴里的烟点燃,和我拉起了家常。
“三叔,俏儿今年好像才二十吧?”
“是二十,属猴的。我这丫头就是太倔,不听大人劝。要么也不会出这事儿。”三叔说罢叹了口气,狠狠的吸了口烟。
“您也别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有几个还能听父母的啊。”
“凌子,你是不知道,俏儿那对像家是黑龙江那边的,本来吧,俏儿要是和他走的话,这么远我是怎么着也不能同意,后来那小子说他父母早没了不打算回去,再加上俏儿有了孩子我这才让他们结的婚。可谁承想那小子是个白眼狼,俏儿给他怀着孩子,他竟然要离婚。”
三叔说到俏儿的对像,气的直咬牙。
我没接话,这话也没法接,这纯粹就一现代陈世美。
迷迷糊糊中我睡了过去,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三叔三婶起的早,此时正忙着准备早饭,何青还在打呼噜。我推了他两把,他却一咕噜爬了起来。反倒吓了我一跳。
“吃饭了?”何青睡眼惺忪的看着我,声音倒是极为响亮。
“吃你个头,就知道吃,起床了。”我爬起来,穿上鞋下了地。
“凌子,青儿你俩醒啦,外屋有洗脸水,待会就吃饭。”三婶听见动静进了屋,见我和何青都起来了,便过来叠被。
我伸手要帮忙,三婶却三两下就把被叠好放进了被柜里。
“凌子,你给那符真好使,昨个俏儿安生的睡了一宿,一点都没闹,和没事儿人似得。”女儿的情况有所好转,三婶的心情眼看着也转好了不少。
“那就好。”我笑着答了一句,一转身脸上的笑却尽数收敛了起来。三婶不知道那符的作用,我却清楚的很,那张辟邪挡煞符顶多能保俏儿月把的消停,到时如果还没把那婴灵搞定,那才真是大麻烦。
三婶煮了一锅大米粥,搭配上煎的干吧的小杂鱼味道香的简直让人吃饱了都不想撂筷。
吃过饭,三叔准备开他们家的农用三轮车带我俩去坝北。趁着三叔忙活的空档我和何青推开西屋的门,看见了正坐在炕上吃面条的俏儿。
“大哥、凌姐。”俏儿一看见我们,赶忙放下手上的碗筷,招呼我们坐下。
“感觉怎么样?”何青见俏儿几乎恢复正常了,自然也高兴万分。
俏儿腼腆的笑笑,说道:“挺好的,前几天我就觉着,我天天好像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现在不了。”
何青刚要再说什么,便听见了三叔在院子里喊我们出去。
我和何青跟俏儿说了一声要出去一趟,便离开了她的西屋。
刚一进院子,何青便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嘻嘻笑道:“我说凌子行啊你。符到病除啊,你这可比华佗再世还神。”
我苦着脸冲他咧了咧嘴,三叔就在旁边,我不能跟这傻小子直说。三叔爱女心切,保不准他听到我说那符治标不治本,搞不定婴灵俏儿就会有大麻烦后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何青不愧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他见我那笑比哭都难看,便马上察觉到了我应该是有什么瞒着他。
想必他猜到了三叔在我不方便说话,便识趣的没问,我们一起上了三叔的农用三轮车,突突突的向坝北奔去。
一路上我只觉得自己被颠的五脏六腑整个折了个个。再看何青,他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农村屯子里的土路虽然铺过砂石,可还是坑坑包包颠簸不已。看着车下的路我才知道,何青没有开他那辆破桑塔纳来,那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就他那破车跑这路上能不能被颠散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要是敢开这路上来,那车的底盘肯定是好不了。
初夏的天儿还不是很热,早上甚至还有点凉。我和何青都没拿外套只穿着件T恤,坐在三轮车上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概在车上颠了半个来点,三叔终于把车停在了一处杨树林子旁。
“三叔,到了?”何青蹦下车,四处打量着,我紧跟着也从车上爬了下来。
“嗯,就是这了,老坟圈子。咱家地就在那,我把那孩子连带着胎盘什么的就埋在了地头的树根底下。”三叔边说边抬手指向了苞米地旁边一颗粗大的杨树。
“走吧。”我说着要伸手去够车上带来的铁锹。三叔却先我一步把锹抓在了手里。
“凌子,我来,这活哪能让你干。”说罢,三叔拎着铁锹走到树根底下挖了起来。我和何青跟在后面紧盯着三叔锹下的土。
几锹下去,一个塑料袋露了出来。可除了那带着血迹的塑料袋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咦,这是咋回事,我当时是埋这了呀,这怎么只剩塑料袋子了?”三叔盯着那塑料袋子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会是让啥东西给啃了吧?”何青捏着鼻子打量着那散发着阵阵腐臭的塑料袋,嘴里嘀咕着。
“不能啊,这也不像是有耗子啥玩意刨过呀。”三叔听何青这么一说,哭丧着脸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三叔,你别听他瞎嘞嘞,没事,先把塑料袋挖出来,我再想办法。”我要找那孩子的尸身,不过是因为没有他生前用过的东西不能通灵,而这土坑里的塑料袋装过那孩子的尸身,相当于他的裹尸布,估计用来通灵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三叔又挖了好几锹,土坑里除却那塑料袋子仍旧什么也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得把那塑料袋用锹戳了,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干净袋子中,拎到了车上。
坐着三轮车颠回三叔家还不到九点钟。我把那塑料袋子拎下车,便对三叔说需要个清净点的屋子。三叔直说东屋就成,他保证我不吱声谁都不让进。我看了看,三叔家也实在没有别的地儿合适,便没有推脱拎着袋子进了东屋。
何青跟着我进了屋,关上门,便立马凑到我旁边小声问道:“凌子,你搞什么鬼,整的神叨的。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还不想让三叔听着?”
“还行,咱俩还算有点默契,我还以为你小子看不出来呢。”
“拉倒吧你,哥们儿我好歹跟你这神婆混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吧?”何青自吹自擂,顺杆爬的本事我一直都挺佩服他的,真不知道他那厚脸皮是怎么长出来的。
“不闹了,说正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吧,通灵只要有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基本上就差不多能感应到死者的灵魂。我之所以要找那孩子的尸身不过是因为那孩子还没出世就夭折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用过的,所以才想到了找他的尸身来通灵……”
“这我知道,说重点,早上你跟我挤眉弄眼的,那符到底怎么回事?”
“你才挤眉弄眼呢,那符没什么事儿,它就是一张辟邪挡煞符。只不过用在俏儿的身上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这我也知道。”
我的话再次被何青打断,瞪了他一眼我接着说道:“那符能顶差不多一个月,我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那孩子的灵魂,看看他到底想怎么着?然后把事儿解决一下。把这了了,这才算完。”
“那赶快啊,你试试看能不能和这倒霉孩子联系上。”何青盯着我拎在手里的塑料袋,一脸的迫不及待。
“你傻啦,这青天白日的你叫鬼怎么出来,等晚上的。”我把塑料袋扔在墙角,爬上炕闭目养神。通灵是很消耗精神力的活儿,我昨天半宿没睡,起得又早,这一闲下来不禁觉得困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