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数百人组成的官军队伍很快就到了眼前,将杂耍团的营地团团围住。明猎猎的火把将小树林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阿塔儿暗下扫了一圈,没有童知其和他的副将的身影,这才稍稍放了心。
杂耍团的一众人都被吵醒,睡眼惺忪地从各自的帐篷里爬出来。一见这明火执仗的架势,都有些惊恐,小声地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领头的军官留着两撇八字胡,倨傲地说:“班主在哪里?”
班主是个年届四旬的中年人,毕竟常年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见到这架势,虽然有些心慌,但依然很镇定地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朗声说:“小的便是这喜福来的班主。不知道官爷半夜这样的架势所为何事。”
那军官傲慢地说:“我们奉命捉拿要犯。”
班主微微一笑,依旧不慌不忙说:“我们这喜福来里都是卖艺闯江湖的人,应该不会有官爷要捉拿的要犯吧。”
那军官道:“你们这班里都是卖艺的?可有搭伙同路的人?”
班主的心中一动,想起了前阵子和他们同行的那两男两女。虽然他们自称是往北边边城去经商的小商贩,但那两个男子却怎么也不像商贾之流。
但是他依然镇定地说:“没有。都是我们喜福来的人。”
那军官毕竟老练,将班主一瞬间的犹豫看在眼里。他跳下马来,对身后的副官说:“四处看看,有可疑的人都带过来。”
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四下散开,开始四处搜索。
班里的人都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在外行走江湖的人毕竟有着江湖人的义气,既然班主没有说话,那么他们谁都不会先开口说破。
士兵们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阿塔儿。那么高大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又是一身的威严,想不招眼都难。
几个士兵很快将阿塔儿团团围住。那军官缓缓走到阿塔儿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番,斜过头对班主说:“这也是你们班里的人?”
“这是……”班主的心里飞快地闪过很多念头。说是,那必是会一些杂耍手艺的。若是眼前这个精明的军官要他当众表演,那显然就会败露。若说不是,那显然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正在他为难间,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后面懒洋洋地响起:“他不是喜福来的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媚儿散散地披着衣服,半遮着姣好的身段,迈着懒懒的步子款款走过来,走到阿塔儿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这才抬眼看着面前的军官,嫣然一笑,说:“他是我的相好。”
“你的相好?”那军官丝毫不被花媚儿所魅惑,一双精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塔儿面无表情的脸,希望从他的脸上能看出一些端倪。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有问题。
半晌,见阿塔儿半低着头毫无反应,他嗤笑说:“看着高大壮实像条汉子,原来竟是个吃软饭的怂货!”
周围的士兵都嬉笑起来。
阿塔儿面无表情。仿佛别人在笑的不是他一般。
见他这样都没有什么反应,再加上见花媚儿整个人都要软在阿塔儿身上,似是极为亲密,那军官总算不再怀疑,只是鄙夷地笑了笑,便放了过去。
接着那军官的目光落在了庄砚的身上。
庄砚衣饰普通,但是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已经如月光一般柔和清丽,引人注目。
他抬脚走了过去。
阿塔儿回过身盯着他,却明显感到花媚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暗暗用力扯了他一下。
那军官在庄砚面前反复踱着方步,说:“你们班里还有这样的美人?”
花媚儿拉着阿塔儿,扭到面前说:“这是伺候我的姑娘,上个月刚从乡下买的,不懂规矩还上不了台面。官爷不会对这样的姑娘也有什么心思吧?”
那军官嘿嘿一笑,依旧打量着庄砚说:“又不是要娶妻,女人只要漂亮就行,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
花媚儿媚眼一横,冷着口气对庄砚说:“还不去把我的行头都整理好了,免得明天到了镇子上临要表演了又找不到!只会杵着从来都不机灵!买你的钱真是不如扔水里!”
庄砚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花媚儿依旧靠在阿塔儿身上,神态悠然地说:“官爷还要检查什么?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实在是辛苦得很,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呢。”
那军官讪讪笑了两声,见四处搜索的士兵回来都报告没有发现,便也不好久留,转身带着人骑上马列队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了,杂耍团的人却依然没有散去,都静默地看着还留在原地的阿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庄砚已经回来,默默地站在阿塔儿身边。
班主走过来,轻声说:“这位爷,我无心追究你们的来历。但是我们这是个小班子这么多人要养家糊口,实在拖累不起……”
阿塔儿说:“我们天亮就走。不会连累大家。刚才也谢谢你们。”
班主轻轻挥挥手,示意众人都散去,随后自己也离开了。
只有花媚儿还站在原地,嘴角依然挂着那丝妩媚的笑容,说:“你不用感谢我吗?”
阿塔儿有些窘迫,只默默没有说话。
花媚儿看了庄砚几眼,笑着对阿塔儿说:“我不喜欢和别人抢男人。否则找你做男人也不错。”
阿塔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的计划……”
花媚儿白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虽然我刚才帮了你们,但若是你们多管闲事坏我的事,老娘一样翻脸不认人。”说完转身离去。
哥里达问:“主人,她是?”
阿塔儿轻轻说:“是山匪。”
眉生惊讶地说:“那她为什么要在这里?”
阿塔儿看了眉生一眼,没有说话。
眉生却在那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醒悟过来,顿时感到浑身透彻骨髓的寒冷。
庄砚低声说:“你想怎么办?真的不管喜福来的人吗?他们刚刚才掩护了我们……”
阿塔儿紧锁着眉:“她刚才帮我们,无非是想换我们不干涉她的事情。如今我们不能管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