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国王听说丢了奥罗城、国师被抓、赤黎大军不日将兵临邱斯,这才知道赤黎不是那么好惹的,只得立刻派人向芷珪求和,并且同意纳贡称臣,送刚刚三岁的小太子入芷珪作人质。单于这才同意作罢。
于是传令给阿塔儿,可以返回芷珪。连同已经在乌兰驻守满一年的密迪也可以一并回王庭述职了。
红露不愿和阿塔儿同行,早他半日就出发了。庄砚刚刚醒过来,伤势还很沉重,密迪命车队缓缓前行,守在她身边片刻不离。一路上,阿塔儿倒成了多余的人。
初冬时节已是万物凋敝,灰白的天空一如这一行人灰败的心情。
庄砚无力地靠在马车里,腹部的伤还在发疼。晚上停军休息的当,密迪过来看她。
阿塔儿数次过来要见庄砚,都被密迪生硬地挡回去了。可是密迪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明明知道他们爱着彼此。他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束手无策。就像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这样还她。她悲伤他就不开心,就想要照顾她给她肩膀去依靠。明明知道她不爱自己也心甘情愿。
密迪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往下发展。若是早一天成亲便好了,若是早一天成亲,她就再没有理由离开他了。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阿塔儿的女人。
那晚出事之后,庄砚一直情绪低落郁郁寡欢,极少开口说话。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命不好,想要的,总是仿佛在手边了,却又一下子飞走。
密迪见她这样,也不能多说什么,便说:“晚上别冻着,想要什么让济雪去要。”
庄砚点点头。
密迪轻轻掀开她盖在身上的毯子,查看她的伤。
“我没事。伤口没事。”
“马车颠簸,我怕伤口裂开。要是有什么不对,立刻让济雪来告诉我。”
“好。”
密迪转身想离开,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回来,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庄砚知道他要问什么,该来的总会来,该交代的总归逃不掉。可是她却还没想好怎么办。
密迪不待她答应,就问:“你就那么爱他、忘不了他是不是?”
庄砚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密迪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手牵着,说:“庄砚,我对你的心你很明白。我想娶你,真心想要爱护你一辈子。可是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退路好吗?如果你下定决心愿意嫁给我,哪怕等一辈子,我也愿意等你爱上我的那天。但是不要把我当成退路,你受到伤害我愿意帮你,可是你不要在受到伤害之后才想到我。”
密迪的话让庄砚无地自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密迪是多么的自私。她的确是将他当成了退路,即使是现在,她犹豫不决,也不过是因为对阿塔儿还犹豫不决而已。
庄砚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对不起……我……是我辜负了你……”
密迪见此,心里也懂了七八分。他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一下:“别哭了。哭多了不利于伤口恢复。我没事的。”说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头发。
“阿塔儿一直想见你,是我生他的气,拦着不让。你想见他吗?”他柔声说。
庄砚愣愣地看着他。他是在成全他们吗?
密迪将她的手捏在手里,心里涩涩的,说:“人生……本来就不会有太多如意的事情,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一点。”
说完便离开了。
阿塔儿一个人坐在火堆前,心事沉重地盯着那堆红红的火看。如今事情被他搞得一团糟,她受了重伤,密迪又寸步不让。他知道这种情形下,只要密迪不松口,哪怕庄砚愿意,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阿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密迪站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来看着他。
两人都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密迪叹了口气,说:“庄砚在那边,你去看看她吧。”
“你……”阿塔儿无法理解,他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他就此放弃庄砚吗?
他知道对庄砚的爱,密迪并不比他少,并且现在他和庄砚还有一纸婚约,不管怎样,他都更有资格留住庄砚。
密迪笑了一下,无奈地说:“何必让她身在曹营心在汉?”
阿塔儿站起来,面对面跟他站着,说:“你考虑清楚了?我不会再把她交出来了。”
密迪正色说:“阿塔儿你搞清楚,她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是一件可以送来送去的东西。她愿意跟你,我就放她走。如果哪一天她不愿意跟你了,你也不要勉强她。”
阿塔儿欣喜若狂,根本听不进那后半句话了,拔脚就往庄砚的方向去。密迪又叫住他:“阿塔儿。”
阿塔儿回头看着他。
密迪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好好对她。这也是我爱过的女人。”
“庄砚!”阿塔儿闯进庄砚的帐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阿塔儿……”庄砚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很不适应,而且腹部传来一阵痛楚,忍不住说:“你压住我的伤口了。”
阿塔儿连忙放开她,抓着她的手,欢喜地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谁都不要,只要你陪着,只陪着你。”
庄砚说:“这话你从前也说过。”
“我……谁都没有想到红露还活着。她那样回来,我不能不管她,我整个人都混乱了。”阿塔儿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对密迪做了很过分的事……”庄砚轻轻说。
阿塔儿怕她心里太内疚,安慰他说:“这是我的过错,跟你没有关系。”说着他轻轻摸着庄砚光滑的头发,说:“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没有从前的**,以后更没有。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如果所有人都不同意我娶你,那我就终生不娶,还是守着你。好不好?”
“那我们若是有了孩子,不是没有身份?我没名没分跟着你倒罢了,难道也要孩子跟着我见不得光?”庄砚撅起嘴为难着阿塔儿。
阿塔儿笑着说:“你想给我生孩子?想生孩子吗?”
庄砚唰的红了脸,扭过头去不回答他。
阿塔儿将她轻轻揽进怀里,说:“放心吧,一定给你和孩子名分。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我都会解决的。哪怕是——像我父王那样放弃柯格部的部籍,放弃王族的爵位,也要娶你为妻。”
泪水轻轻地滑落下来。庄砚的心头荡漾过一阵一阵的温暖。
她终于又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了。这个曾经她最恨的人,却有着如此温暖的怀抱。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