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说:“按照祖制,祭祀的供品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处子。可是葛里竟然选了一个已经不是处子的女子去祭神。这便是亵渎了神灵。”
“你说什么?!”王庭大帐里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发出了这声疑问。
阿塔儿虽然也听得糊里糊涂,但是联想到前些天的那个晚上。难道……
阿部看看四周,定了定心神,镇定自若地说:“葛里一直和我们小王不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日见到女奴庄砚,便要强加淫辱,以羞辱我们小王。庄砚是我们小王帐中的女人,小王自然不能不加理会。个中情由,还请单于明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阿塔儿此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原来……原来那夜庄砚突然前来,竟然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他们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救他!
“有什么能证明那个女人在祭神之前就已经是阿塔儿的女人了呢?我倒是听说,葛里将那女人带走的时候,那女人还是处子。”
循声望去,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格格罗部的首领格格罗穆尔。他不无嘲弄地说:“既是有这么大的冤情,上次为什么不说?不是白白受了那一顿刑罚么。”
阿部没有理会格格罗穆尔的挑衅,说:“只要找个女巫为庄砚检查就可以知道。庄砚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单于召唤。”
单于点点头。事情出现这样的转机是他始料未及的。再看一旁的北地王,面容冰冷,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这样的置身事外,想必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阿塔儿震惊极了。他没想到庄砚会被牵涉到这件事情里来,而且,竟然还做出了那样的牺牲。他知道同朝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他不稀罕她这样来报答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庄砚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她看了跪在地上的阿塔儿一眼,在阿塔儿愤怒的注视中立刻把眼神移开了。
单于问:“庄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阿塔儿的?”
“在硕桂城之后,就一直服侍北小王……”庄砚轻轻说。
桤木王说:“要找我们部落的女巫为她检查。否则,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女巫串通好的!”
庄砚被带了出去。不一会儿,女巫进来汇报,说那个女子的确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格格罗穆尔轻蔑地说:“我们怎么知道葛里是不是已经把仪式进行完了?当时在场的只有阿塔儿和阿部两个人,当时的情形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如今葛里死了,也死无对证了。”
阿塔儿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着格格罗穆尔。他还在记恨他呢!
阿部早有准备,说:“当时葛里去羊圈的伊娃那里找祭品的时候,是伊娃帮他挑的。伊娃当时就告诉葛里庄砚是我们小王的女人,但是葛里却将庄砚强行带走。只要把伊娃找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接着伊娃进来,哆嗦着说:“那天袭领将军来挑选祭品,要走的时候看到了庄砚姑娘,就一定要带她去。我当时很害怕,我告诉袭领将军庄姑娘是北小王的女人,已经没有资格当祭品。可是袭领将军很凶,说什么要的就是北小王的女人,还说什么,要是小王舍不得,让他自己去找他要回去……”
一时间王庭大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阿塔儿从亵渎神灵的罪人一下子成了惩治罪人的功臣。
北地王在这个时候却开口了。他凛然说道:“本王常年在外,小子在王庭独自带兵、听候单于的差遣已经数年,虽然他性子顽劣,于大事上倒也一直没有什么过失。如果小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本王绝不宽纵。可如果是有人蓄意陷害小子,本王也绝不同意。”
单于说:“桤木王,葛里是你部落的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桤木王嗫嗫了半天,无奈之下只好说:“既是葛里亵渎神灵在先,他被阿塔儿杀了,本王也无话可说!”
单于道:“事情已经很清楚。阿塔儿虽然杀了葛里,但是完全是由于葛里亵渎神灵。阿塔儿,你可以回去了。”
大帐里一时间议论纷纷。可情形已经如此,众人也不好再往下追究,便三三两两便议论便离开了。格格罗穆尔不甘心地走到阿塔儿身边,小声说:“真是你运气。可是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阿塔儿乜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此刻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澄清。
在回去的路上,阿部和哥里达都欢天喜地,只有阿塔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哥里达发现他似乎不悦,说:“小王怎么似乎不高兴?”
阿塔儿冷冷地说:“我先回去,你们慢行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撇下他俩一个人往行辕飞驰而去。哥里达和阿部互相看了一眼,不明就里,也赶紧跟了上去。
此刻的阿塔儿被浓浓的挫败感包围着。他狠狠地掀开帐帘,看到庄砚已经被送了回来,正坐在榻边垂泪。
见他进来了,庄砚有些呆滞地说:“你……回来了?没事了吗?”
阿塔儿恶狠狠地说:“真是要感谢你牺牲了那么多来救我!”
庄砚没有说话。头垂得更低了。
阿塔儿看她不说话,心里更气了,狠狠地捏住她的肩膀说:“是谁要你这么做的?谁要你这样来救我了!你的倔强呢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一向会和人唱反调吗,怎么这回就顺从了!”
庄砚被他捏得好痛,忍不住掉下眼泪,轻轻说:“你尽管瞧不起我好了……反正我已经不欠你什么……”
“欠!”阿塔儿一挥手,身边的一个陶水罐飞到角落里砸得粉碎。他吼道:“哈,真好笑,我还真的相信你是爱上我了!我还真以为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我还真信了你是心甘情愿的!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跟在后面赶来的阿部和哥里达听到里面阿塔儿发怒的声音都面面相觑。他怎么对庄砚发那么大的火?
庄砚呆呆地听着他愤怒的职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他还是说她是个冷血的女人……
“你说话呀!说话呀!”阿塔儿快要发疯了。他痛恨她的隐忍,痛恨她的沉默,痛恨她只会用一双含泪的眼睛控诉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对她很残暴。
庄砚流着泪说:“他们说你会死……不想你死……”
阿塔儿听言如当头一棒,心头猛地泛滥过一阵疯狂的疼痛!曾经他知道她是恨不得他被五雷轰顶的。可是现在她却说不想他死。为了这个,她竟然……
阿塔儿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抖着声音说:“庄砚,对不起!我……对不起……”
庄砚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那样,紧紧抓着阿塔儿的衣服,伏在他身上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没事了吗?我……我真怕自己救不了你。我真怕你会被拖去喂狼,我怕极了……”
阿塔儿心疼地紧抱着她,仔细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