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惊闻密迪已死的噩耗,阿塔儿觉得如晴天霹雳,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他稳了稳身子,一把抓过报信的人问:“他是怎么死的?”
传信人见他额上青筋暴起,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说:“听……听硕桂到王庭报丧的人说,密迪小王被……被一个同朝女人诱到尚州城内……城内早有伏兵,小王力战不能,是……是当场毙命……”
女人?阿塔儿喝道:“什么女人!密迪从来不会被女人左右!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将他诱到尚州去?!”
那报信人显然知道是谁,也显然知道那女人和阿塔儿的关系,嗫嗫喏喏地不敢说出来。
“你说!”阿塔儿恶狠狠地揪住他,瞪视着他。
报信人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低下头去,小声说:“是……听说是……是庄……庄……”
“庄砚?”阿塔儿觉得全身如同被扔进了千年冰窟一般寒冷,寒气呼呼地从每一个毛孔往外冒。他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陡然有些慌乱,喃喃道:“不可能……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不会是她……”
报信人一旦得脱,立刻仓促行了个礼,赶紧退了出去。
阿塔儿的脑子还是混乱一片。一个个画面闪过他的脑海,那日在硕桂遇到她,他事后从没有细想过这件事情,现在想来,她该是一直都在那附近的。难道这些都是有预谋的?难道她……她……
“小王,庄姑娘不是死了吗?”哥里达奇怪地问。
阿塔儿仍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连眼神都有些涣散,可还是摇摇头:“不,她没死……我在硕桂见过她……”
哥里达闻言惊呼:“难道真的是她和同朝人一起设下局害死了密迪小王?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见了阿塔儿,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就哭起来:“小王!”
阿塔儿一看,是密迪的副将夏力合,连忙将他扶起来:“你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力合哭着说:“您走了之后不久,一天一个小姑娘来见我们小王,拿着一根发簪作信物,说是庄砚姑娘让她来的……就这样将我们小王诓骗了去!”夏力合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全。
阿塔儿忍不住喟然:“密迪他……他心里一直都舍不下她。听说她有事,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去了!”
夏力合恨恨地说:“可那女人其实早就和童知其厮混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
夏力合红着眼,咬着牙说:“这事我们小王也是知道的!”
阿塔儿心里乱糟糟的,挥挥手让哥里达带他出去休息了。
阿部在一边说:“小王,果然是庄姑娘么?你信么?”
阿塔儿缓缓摇摇头:“我不信……那****见着她,抱着她,还同从前是一样的……我不信……”
“可是夏力合说的……难道会是假的?”
“总之我不信!”阿塔儿一挥手,转过身去,“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那她和童知其……?”
阿塔儿的心跳得很快,每一下都让他觉得剧痛无比。当初童知其对庄砚有心他是看出来了的,可那时的庄砚对童知其视若无睹。然而后来,若童知其是尚州的城将,庄砚也住在尚州的话,童知其确是有机会去引诱、甚至威逼庄砚。然而,她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高傲的坚定的心,她会是容易屈服的女人吗?
定定半晌,他依然坚定地摇摇头:“她不会的。她是我的女人,哪怕我们今生都如此潦草过去再不得相见,她也是我的女人。”
阿部问:“小王,你便这么信任她?”
阿塔儿伤感地一笑:“我若是足够信任她,就不会失去她了。”
第二天,阿塔儿写了一封信让人驰送王庭,向单于言说要亲自率军攻打尚州城,誓要血洗尚州,为密迪报仇。
单于的回复很快就来了。他将密迪的部队编入阿塔儿麾下,并同意阿塔儿带领本部人马攻打尚州城。
几天后,阿塔儿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到了尚州城下。攻城的状况异常迅猛,尚州城新来的守将冯远对阿塔儿猛烈的攻击根本无还手之力,只守了三天便城破殉国。
而这时,援军还在路上。
大安在攻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冯远的求援,宝惠帝立刻令知其挂帅,率军前往驰援。
虽日夜兼程,但还是晚了一步。
阿塔儿下令打扫街道,全城不论男女老少均挂孝举哀,他在城楼上为密迪举行招魂的祭奠仪式。
等一切事毕,已是累了。这时阿部来报:“小王,找到庄姑娘住的地方了。”
阿塔儿回过头。
“只是……周围的人说,她已经离开好久了,她平日不与人交往,因此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们去看看。”阿塔儿说。
那屋子久没人住了,积了一些灰。阿塔儿看着里面朴素简单的陈设,眼前就浮现出了她在屋子里来回忙碌的身影,鲜活地犹在眼前一般。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笑意,想,我不在你身边,你倒是能过一些安宁和静的日子。这便好了,也不枉我日日夜夜惦记着你,受着相思的煎熬。
看到床边的妆奁台上还放着一对白玉耳坠,他捏起来对着窗前的光细细地看,那小小的玉石透着光微微地摇晃。他又一笑,想,真是美人啊,如今只这一副耳坠已令我神魂颠倒,怨不得我如此迷恋你。
“小王,听人说,这宅子门口,就是密迪小王殉难的地方……密迪小王,就是被骗到这里……围杀的。”阿部在一旁轻轻说。
阿塔儿走出去,愣愣地看着那被打扫得很干净的街面,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他走过去,在阿部指着的地方席地坐下,伸手要过一囊酒,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又倒了一些在地上,说:“再陪你喝一点吧。”
“早知你比我先死,八岁那年,那把小弓,我就不同你争了。”
“还指望你接任单于,可以派我些轻松差事,现在没指望了。”
“你说,到底是你酒量好,还是我酒量好?”
“想同我喝酒了,就来梦里找我。如今我就指着做梦,见见你们这些人啦。”
阿塔儿说着说着,不知喝了几囊酒,有些微醺了。阿部在一旁说:“小王,我们早些回营吧。明日也要开拔回漠北了。”
阿塔儿将手一指:“你找人将那屋打扫一下,今晚我要睡这里。”
“小王……”睡在这里,可是诸多不便,也很不安全哪。
可是阿塔儿执拗地说:“去,去打扫。”
阿部无奈,只得派人迅速将积满了灰的屋子打扫了一番,便让阿塔儿睡进去了。又调拨了几队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将屋子围起来。
夜里,阿塔儿在床上时睡时醒一直不踏实。偶尔撑着眼皮睁开,只见清亮月光从窗棱照进来,也照得屋外的几杆青竹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