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砚被捂住嘴,呜呜唤了两声。那周典吏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庄砚的咽喉上,压低声音说:“别叫!去关门!”
庄砚盯着他想,这门一栓上就什么都完了。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对付这么一只虎视眈眈的恶狼?
“快点!”匕首向她的皮肤里戳了戳。
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庄砚伸出手去,将门栓挂住。
周典吏用匕首抵着她的咽喉,逼她一步步向后退,一直退到房里,周典吏用脚往后一踢,房门也关上了。
这才腆着脸笑着说:“庄家大姐,你可把我想死了!”说着一把握住庄砚的下巴,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庄砚很害怕,仍然强打精神说:“你身为公门中人,竟然做这等龌龊之事!”她知道自己哪怕再害怕,也不能输了气势。在这种人面前流泪哀求,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兽/欲。
周典吏说:“庄氏娘子果然是个刚烈的,小人仰慕已久。不瞒娘子说,自那日小人在衙门口见了娘子,便再也不能忘记了。还求娘子可怜小人的一片痴心,成全小人吧。”
庄砚说:“你做什么梦?你再胡来我就喊了!”
周典吏无耻地笑道:“你喊啊,喊来了街坊四邻,我就对他们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顺便让乡亲四邻做个证,明日便把你抬到我家去做小妾。”
庄砚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周典吏见吓住了她,又诱骗道:“小人说的句句肺腑,自那日见了庄氏娘子,小人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小人实在是欢喜娘子,愿纳为妾室,回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娘子也可离开这破地方,跟着小人享福去。如何?”
庄砚听他这样说,心下明白,他是想做生米煮成熟饭之事,便假意应付道:“我倒是也愿意……只是,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你即使想纳我,也该在白天遣个人来正式地提起,怎可半夜闯进来做这等龌龊事?倒不如你先回去,明日白天再遣人来。”
周典吏却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垂涎笑道:“既是娘子也有意,早晚都是一样,不如今夜便依了小人,小人也吃颗定心丸。娘子放心,小人定不负娘子,纳妾礼一定丰厚,令弟以后在衙门也会顺风顺水。”
庄砚心一沉。他十拿九稳成竹在胸,更是拿眉生要挟她。现下要怎么脱身?
周典吏一步步逼上来,庄砚一步步后退。她的脑中,阿塔儿的面孔一闪而过。此刻,他竟是无法再保护她了!
一直退到小桌边,庄砚瞥见小竹筐里和绣了一半的针线放在一起的剪子,立刻一把抓起操在手中:“你别过来!”
周典吏看她如同一直老野猫看着已被自己踩住尾巴的老鼠一般,笑着说:“哎呀呀,娘子可别乱动这些利器,伤了这花容月貌的小人可会心疼。”
庄砚冷笑一声,将剪子转了个头抵着自己的咽喉:“你这样的猪狗东西也配!我便是立时血溅三尺也不会让你碰我!”
周典吏哼地冷笑一声,说:“跟我斗,小娘子还是嫩了。这黑天瞎夜的,娘子死在自己家里,明日我再找个由头将令弟办到牢里去,谁会为你出头?娘子这般花容月貌肌肤胜雪,便是死了,我也喜欢……”
他明明白白告诉她,她便是死了也不得清白,还会连累到弟弟。她今夜是从也要从,不从也要从。
人若是无耻到底,神仙也奈何不得。
当日静水王也没有禽/兽到如此地步。庄砚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全身都不由自主抖起来。
周典吏见她真怕了,又笑道:“娘子还是不要挣扎了。女人家不过求一个男人求一个衣食无忧,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呢?就算是为了令弟的前途,也该好好顺从我不是?”说着伸手抢过庄砚手中的剪子,将她强行抱入怀中,嘴就要凑上去。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嘭嘭嘭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周典吏一惊,向门口看去。
外面似乎有火光,一时间嘈杂无比,一个声音清亮地喊道:“开门开门!搜查通敌内奸!”
周典吏大惊失色。若是官府的人,他还可大摇大摆去开门应付将人赶走,可军方和官府一向是两条线上的,新来那个城将据说背景很硬,本领也十分了得,令徐道良十分忌惮。此刻军士就在外面,若此时庄砚叫喊起来,这种半夜闯入民宅要强/奸民女的事情暴露出来,就是到了徐道良面前,他也交代不过去。
他慌慌张张四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一时竟想往床下躲去。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军士进来从床下把他搜出来,岂不是坐实了通敌内奸的罪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敲门声越发急了:“快开门!搜查通敌内奸,赶紧开门!”
庄砚见他在晃神,连忙推开他往门外跑去。见庄砚跑了出去,周典吏更是心焦,待要伸手去抓她已经抓不到,转眼看到房中的窗子,急急忙忙推开窗子,挤着肥胖的身子爬了出去。
庄砚跑到院子里,回头看到周典吏已经从窗子跳了出去,连忙又折回去,将窗子关好插住,这才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脚步匆匆地去开门。
可是打开门一看,外面竟然黑沉沉的,一个人也没有。
庄砚目瞪口呆,小心地探出头去四下张望。刚才明明又有火光,又一片嘈杂,此刻竟然四下静寂,漆黑一片。
难道是幻觉?可是明明周典吏也听到,还吓得跳窗逃走了。
庄砚惊魂未定地关好门,将门栓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屋子里。
这一夜惊心动魄,自然无眠。
到了第二日,是官府休沐的日子。眉生一早便回来了。见到庄砚眼下发青,神态疲惫,他问:“阿姐怎么精神这么差?是身子哪里觉得不好吗?”
庄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昨晚没睡好。”
如今眉生在周典吏手下做事,她不能贸然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眉生。否则按照眉生的性子一定去找周典吏理论。他一个读书人怎么斗得过那种人。而且黑灯瞎火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光被人落了口舌,他们也讨不到好处。所以庄砚决定暂时先不告诉眉生。但是她也要想个法子让眉生辞了官府的差事,另图出路。
眉生一听“昨晚”,顿时来了精神,问:“阿姐昨晚可是被那奇怪的声音惊扰了?”
庄砚有些慌乱:“什么奇怪的声音?”
眉生说:“我回来的一路上,听到街坊四邻都在议论,说昨晚外面吵吵嚷嚷,好像是有军队的人捉拿通敌的奸细,说是从院子里还看得到火光。可是打开门一看,外面竟然黑漆漆一个人都没有。”
庄砚心里一惊。昨晚那敲门声,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为什么开了门却没有人呢?
眉生没察觉到庄砚脸色的变化,继续神叨叨地说:“街坊们都说,恐怕是闹鬼呢。”
庄砚倒不信鬼神之说。她慢慢想明白过来,昨晚那一出,是有人知道她有难,特意来救她的。
可是他们在尚州城无亲无故,谁会无缘无故来帮她?为什么救了她又不现身,悄悄地便走了?难道是路过的游侠拔刀相助?可装做官府军队的人,从来都不是那些心高气傲的游侠儿做事的手段啊。
眉生见她发愣,说:“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庄砚醒了醒神,说:“什么闹不闹鬼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连这都忘了。亏你读了那么多书!”
眉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街坊们都说得神乎其神的——阿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那怪声音?”
“没有!”庄砚沉下脸来,“我昨晚一宿没怎么睡着,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声音!”
眉生见姐姐真的生气了,便赔着笑脸说:“好嘛,阿姐我错了。我再不说这事了。”
庄砚这才放缓了脸色,往厨房去拿做好的早点。
这时门外一阵吵嚷,接着听到眉生在说:“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
庄砚出去一看,门口站了两个壮汉,抬着一口不大的箱子,旁边站了一个穿红戴绿的老妇。老妇吵吵嚷嚷要往里走,被眉生拦在门口。
“怎么了?”她走过去。
那老妇一见庄砚,立刻满脸堆笑:“可是庄家娘子啊?”
庄砚见那老妇一身媒婆的装扮,想起昨夜周典吏说的那些要纳她为妾的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还是不死心,敢情这口箱子就是纳妾礼了。
见庄砚站着不回话,那老妇扯开眉生边往里走边说:“我是来找庄家娘子的。”
庄砚见四邻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怕媒婆在门外嚷嚷开,以后没法做人,便冷冷让开身子:“有话里面说。”
待那媒婆进了门,庄砚往门口一拦,将眉生扯进来,哗啦一声把门关了栓上,把那两个抬箱子的人和那口箱子都关在了外面。
媒婆见她把纳妾礼拒在门外,心想这小娘子果然是个性子烈的。难怪那周典吏如此煞有介事。她堆起笑脸说:“庄氏娘子,我们进去谈。”
庄砚却冷冷地说:“妈妈就在这里说吧。”
媒婆一愣,随即又赔笑说:“这衙门里的周典吏看上了小娘子,心中十分爱重,想把小娘子纳为妾室,这才遣了老妇过来,给娘子纳礼来了。”
眉生却傻了眼:“周典吏?我阿姐怎么可能给他做妾!”
媒婆说:“小官人这么说就不对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姐姐已经十八了,这样的年纪想嫁个好人家做妻室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那周典吏好歹家里三代在衙门为吏,家中的财富在这尚州城也是排的上号的。难得庄氏娘子福气好,周典吏看得上,纳为妾室去他家穿金戴银吃喝不愁,出入又有仆从看护。这样好的亲事你们还挑三拣四啊?”
眉生被媒婆一番话气得脸都白了,可是却找不到话来驳斥他。媒婆见他这样,得意洋洋地四下看看,啧啧说道:“你看你们这房子破陋的,你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嫌委屈了自家姐姐,还不赶紧应下这亲事啊。”
“你……”眉生被气得面红脖子粗。
“我不会嫁人的。”庄砚冷冷地打断她,“带着你们的东西走吧。”
媒婆一听,顿时露出讥讽的嘴脸:“哎哟哟,这小娘子说的什么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你要等到老了还梳着这姑娘的发髻,白白被人笑死吗?”
在来尚州城之前,庄砚想过要把头发束上去,就对人说是死了丈夫的,要为丈夫守节,终身不再嫁人。可是心里又觉得这样像是在咒阿塔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倒成了别人的话柄。
眉生听她嘲讽姐姐,气得骂道:“我姐姐才不会给人做妾!我姐姐可是连……”
“眉生!”庄砚及时打断他,冷笑道:“被人笑死也是我自己担着的事。不用妈妈费心。妈妈请回吧。”
见她如此不客气,媒婆气呼呼地打开大门,对着门外的人说:“我们走!”临走了还不忘回头骂道:“你就做个老姑娘!何不找个尼姑庵落发倒图个清静,还是想着到处招蜂引蝶吧!”
“滚!”眉生气得冲出门去大骂。
庄砚看看周围聚拢来看热闹的街坊,一把将眉生拖进来,转身关上门,将身子往门上一靠,只觉得疲惫已极。
眉生安慰她:“阿姐,别难过。别理那腌臜老货!”
庄砚朝他笑笑:“我没难过。”两行眼泪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