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或许会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第二章写家人,这不是不连贯吗?但是如果你认真的读完了这一整本书,你会发现,这些不连贯的东西慢慢的拼接出来的就是一个人崩溃的面孔。
我们家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家族里有很多很多人,我不知道这些人能否称之为“家人”,暂且叫他们“亲戚”吧。
我的太奶奶有八个孩子,六男两女,我的爷爷是里面的老大。听奶奶说爷爷家以前很穷,太爷爷太奶奶的身体都非常不好,都说长兄如父,爷爷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家。我的爷爷是个有文化的人,虽然当时家里穷上不起学,可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取了中专毕业证和电台广播员的证书。
爷爷二十多岁结婚,育有两个孩子,大伯和我爸。在那个年代里,温饱还是一个大问题,爷爷为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以及自己的父母兄弟能吃上饭就去北京工作了,工作之余还做了好几份兼职,经常好几年都不回家。也许正因为童年里缺少父爱,爸爸和大伯比平常的小孩更加淘气叛逆,不过他们小时候的条件是很好的,爷爷经常会在月底向家里寄钱,钱总是分成两份,一份是给奶奶的,另一份是给太爷太奶的。奶奶是个很小心眼的人,觉得自己的丈夫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干活,过年都不回家,为什么挣了钱还要把一大部分给了另一个家,两份钱都是寄到奶奶家的,于是奶奶每次在寄回来的钱中偷偷拿出几张钞票放到自己的口袋。
有一次住在隔壁的多嘴邻居看见奶奶从信封中拿钱出来了,就赶紧告诉了太爷太奶,太爷太奶把奶奶叫过去训话,奶奶不以为意,就把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二爷三爷那是也在旁边听着,那时他们也有二十多岁了,他们也是非常小心眼的人。奶奶说完也并没有挨训,她心里还觉得挺高兴,不过这正是我们这个小家庭噩梦的开始。
就是因为这件事,二爷下海了,他带着自己这些年来给人打工攒的钱去了深圳。可是从一个北方农村到深圳实在是太远了,他的那些钱只够去深圳的路费,。爷爷知道了他要出去,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给了他五千块钱,为此,爷爷和奶奶还差点离婚。二爷拿了钱,没有说一句话,那时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感恩,只有仇恨占据着他的内心。在他几个月后寄给家中的平安信中写到,要不是奶奶私自拿了那些钱,他也不会离开家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打拼,他以为奶奶是看不起他们,他怨恨奶奶,怨恨这个家庭,他发誓以后一定要过得好,把爷爷奶奶踩在脚底。事实证明,他做到了,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从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省城有名的商人,身价数千万。
三爷见二爷下海去了深圳,自己也想去,就向爷爷要钱,可是爷爷给的二爷那五千块钱还是向朋友借的哪里还有钱给三爷?加上奶奶闹脾气,这钱自然是借不成。正巧村子里有征兵活动,三爷就去内蒙当了兵。临走前三爷还给奶奶放了狠话,以后要奶奶跪下求他。三爷的预言很准,三十年后,奶奶的确求他了,不过没有下跪。
其他的那些爷爷们都没什么本事,现在还在农村种地,暂且不提了。着重说一下和我们家有关系的这些人与事吧。
上面说到当年二爷走的时候爷爷给了他五千块钱,那是正巧赶上爸爸和大伯上学,那时的学费虽然不贵但由于爷爷借了别人钱所以家里还是很紧张,想着上学并没有太大用,就没有让他们上学。为什么我之前说二爷走后我家的命运就此改变,那是因为他的离开,让原本应该上学的爸爸和大伯失去了上学的机会,那年爸爸读高一,大伯读高三。
由于没有文化,他们俩只能待在农村种地,要么就进城打工,他们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未来,也不敢想象。过了三年,村子里又有招兵活动,爸爸去内蒙当兵了,大伯选择了在县城的糕点坊给人当学徒。他们当时觉得没有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未来生活会有多不容易。
老爸在部队待了十多年,受了不少的苦,各项成绩也很优秀,但是由于没有文凭退伍之后也只是一名工人。老爸退伍十年了,这些年受了好多的苦,他从来都不说,但是每次到亲戚聚会的时候,他看到周围的亲戚一个个的都在政府当官,并且这些亲戚也并不给我们家什么好脸色。其实我也很怕逢年过节的亲戚聚会,说是亲戚们为了联络感情举行的聚会,其实只不过是一群大叔围着一张桌子谈论投资和权势,又或是一些婶婶秀出她们今年新买的进口大衣和水果手机,我们一家像是木头一样杵在一边,插不进话也没有资格插话。在这个大家族中我们这个小家像是一个笑柄,真的,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好笑。我觉得他们是因为都是亲戚不叫你来显得不好所以才叫我们去参加聚会的,可是参加聚会也并不是要空着手去,东西买的便宜了怕人家不稀罕,买的贵了又心疼钱,爸爸爱面子每次都要买贵的好的,为此爸爸妈妈总要争论一番。爸爸每次在聚会结束后都会去楼下小卖部买两瓶酒回家,喝完酒后就哭,时不时地还拉着我的手说要让我好好努力,活出一个样来给他们瞧瞧。我当时看着爸爸的样子心里也很是难过,所以在我小的时候就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之后要做出一番成绩改变这个家庭。
我的家庭是工薪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工人,不过我觉得很幸福,至少儿时是这么觉得的。要说虚荣心,肯定是有的,尤其是看到周围的朋友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我都会低下头,然后从心里蔓延出一根带有自卑情节的藤,然后它会狠狠地拴住我那颗脆弱的心,久久不能让它动弹。
不光是我,我的爸爸妈妈也会这样,去买件衣服都是去那种低端的批发市场里买,就算是有钱,也是省着花。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也不想去猜。
不过我家的大多数亲戚都过得非常好,他们大多都是些有权势才能的人。和爸爸小时候玩的好的我的堂叔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政府高干,挣得工资又多工作也有面子。我经常会想,如果他是我的爸爸,我会有怎样的一种人生呢?经常想着想着就会傻笑,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经常会有足够的零花钱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或者是想着向同学们炫耀自己的父亲是政府的高干吧!不过想像始终不是真实的,我也只能想一下而已。
以前在微博上看过一个人的留言,她说,别人现在怎么看你是因为你的父亲,而三十年后别人怎么看你的父亲是因为你。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我一遍一遍的读着读着,觉得自己不应该觉得自卑,不应该埋怨这个家庭,而是要去付出努力让这个家庭因为我变得更好。这种正能量的话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也不想去计算,只是当一个人喝多了鸡汤时,总是会反胃的。
以我这样的出身,是很难被别人瞧得起的,我没有背景没有钱只能靠自己。记得有一次那个在政府里高就的堂叔的儿子和我一起在一个亲戚家玩,他摔了个杯子不敢承认,说谎是我摔的,其实那个亲戚知道是他,不过看在他爸爸的面子上就顺着他说把我教训了一顿,当时我很难过,想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我没有,也不敢。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我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难道我们不是家人吗,家人之间何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