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暨国虽然领土广袤,但是人口却不多,除了掌握在王上手上的一批精良军队,玄暨国每年夏天都会征召健康的少年入伍,以填充军队实力,但是这一向都是自愿征召,只有很少一部分特别培养的人才会强制入伍。
所以段尘一听老人说出“强制征召”这样的话,才如此激动。
“可是并没有听说王上下了旨意要强制征召,而且国中的军队已经到了饱和状态,军人数量再增加,也只能是加重国家的负担而已。”段尘薄唇轻抿,一个国家的军队就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保卫国家的权利和尊严,都需要借助这把武器的力量,所以征召之事实在关乎重要。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征召是由万俟王侯负责,而且我们这些人被征召过去不是为了填充军队的力量,只是为了当苦力罢了。”
听到父亲的名字,锦霓偷偷竖起了耳朵。
“苦力?”什么样的浩大工程才需要这么多人去修筑。
“对,我们这些人征召过去,都是为了给正规军充当苦力,负责伐树修筑战车,运送粮草军需之类的重活儿。”
“原来是这样。”这样大的阵势,想必玄暨国也在为迎接接下来的恶战做充分准备,只是违背人民的意愿而强制征召,弄得民不聊生,田舍荒芜,人人怨声载道,终究不是件好事啊。
面前的老人虽然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也干净利落,想必是个智者,段尘正要开口问询老人关于强制征召的看法,就听门外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伴随铁甲碰撞的声音而来,一个蛮横的声音在门外吼道,“村长老头快给我滚出来!”
口中的村长应该就是面前的老人了,老人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目光一沉,站起身来,一旁的灰衣小孩不禁哇一声哭了出来,“爷爷不要走。”
老人的脚步略一停顿,叹一口气,蹲下身来,“乖孙儿,爷爷去去就来,你乖乖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不要,爷爷不要去,以前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仿佛忆起了可怕的往事,小孩哭得更凶了。
“老头你在磨蹭什么,再不出来就不要怪我把你村子一把火烧光了!”门外的声音粗暴地催促着。
“两位,烦请你们待在这里,帮我照看好孙儿,我去去就来。”老人转身,打开木门。
“霓儿,你和他留在屋里,我出去看看。”段尘把哭泣不止的灰衣小孩教给锦霓。
“啊?哦……”锦霓烦恼地看着一脸鼻涕和泪水的灰衣小娃。
要自己哄小孩,可真有些难度啊。
段尘随老人走出去,只见泥泞狭窄的庭院中立了十头黑马,马上皆坐了十个装盔带甲的士兵,最前面的也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彪形大汉,似乎是领队的军官,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
“哼,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么,动作这么慢。”彪形大汉鄙夷地看着老人,就像在看一只小小的蝼蚁。
老人并不恼怒,只躬身一笑,淡淡地答道,“还请军爷恕罪,老头我身子骨老了,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刚才才会晚了点来给军爷请安,军爷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个糟老头子计较吧。”
周围的几间破草屋旁露出几个妇孺或是老人略带惶恐的脸庞,但转瞬又不见了。
“嘁,要不是侯爷亲自下令,我这样尊贵的身份,才不会来你们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说着厌恶地掩了掩鼻,就好像真的闻到了什么臭不可闻的味道一样,“侯爷有令,让你们这些小村子再凑齐二十个苦力来,交给我立马带走!”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军爷不是我抗命不从,而是之前我们村能用的壮年男子都被征召去了,现在村子里只剩下几十个人,不是小孩就是老人,再不然就是柔弱的妇孺,这些人身体柔弱,又多病,被征召进队伍,也只能是拖国家的后腿,浪费军队的粮食啊。”
“少废话!”彪形大汉像是怒了,抽出大刀指着老人,“让你们交人你们就交人,再废话我一刀送你归西!”
面对明晃晃的刀锋,老人并不慌乱,相反,眼神中更多了一份平静,“人的生死有天命,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看开了,只是这个村子还有十几个小孩,要是你们把村子里所有大人都带走了,这些孩子就只能饿死了,如果军爷执意如此,不如把这些小孩一并带走,在军队里能有一口饭吃,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老人说的的确是实情,离开了大人的羽翼,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大部分都逃不过被活活饿死的悲惨命运,虽然一般情况下政府都会设有专门援助流浪孩子的“集中营”,但是看面前这群不管人民死活的军官,就知道这一地区设立“集中营”的资金,都被他们中饱私囊了吧。
段尘想到了方言山脚下的那个“孤儿集中营”,不知道从前的那些伙伴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都还活着吗?抑或,早就被残酷的现实嚼得一根骨头也不剩。
“混账!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那些卑贱的性命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家伙,我今天就来了解了你!”大汉提起大刀,向老人砍去。
看着呼啸而来的锋利刀刃,听着空气被划破的刺耳声音,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叮。”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什么东西轻轻撞上了刀刃,坐在马上的军官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自己大刀上面,手腕被震得疼痛欲裂,手一松,原本应该砍在老人头上的大刀便飞了出去,重重钉在身后的木柱上。
“在我看来,你的生命,才是卑贱无比的。”段尘缓缓从屋檐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彪形大汉捂着被震碎的右手手腕,一脸震惊。
面前的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轻轻就把自己手中几十斤的大刀弹飞,他到底用的什么武器?
一旁的其他士兵也都愣了一愣,领头军官的大力气可是出了名的,只要他想杀,是没有人能从他的大刀下面生还的。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到底是谁?刚才他一直站在阴影里,也没有人注意,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深藏不露。
老人本就做好了一死的打算,却突然听大汉一声惨叫,睁开眼睛,见大刀不知何时已经被弹飞,面前的士兵们都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白衣少年。
“唉,小兄弟,你何必为了我招惹这些人,你的情我记下了,不过只有来世再报了,你赶快逃吧,不然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老人重重叹了口气。
“老爷爷,不用担心,他们伤不了我。”段尘走上前来,挡在老人面前。
“你这小兔崽子,敢坏大爷的事,弟兄们上,把这小子的皮给我扒了!”饶是一只手已断,大汉的怒吼声依旧是中气十足,因为痛楚脸上散步着豆大的汗粒,但眼中却满是愤怒。
“是!”身旁的士兵接到命令,都拔出了刀,虽然他们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好像不是一般的人,但没办法,谁叫他惹了领头的军官呢,现在只好杀了他。
在下一瞬间,九个士兵一同从马背上飞过来,九把明晃晃的长刀一同砍向白衣少年。
哼,就算你有三头六臂,这么多人同时袭击你,看你有多少能耐能挡得住!竟敢弄伤我拿刀的手,我就要你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彪形大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一旁的老人也是一声惊呼,没想到为了救自己,这个年轻人居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啊。
只有段尘轻轻一笑,手腕一翻,还没来得及看见他怎么出手,就听“叮叮”几声轻响,九名士兵纷纷倒地不起,个个眉间血流如注,九根细细的木棍牢牢插在眉骨间,疼得士兵们龇牙咧嘴。
想来刚才震飞大汉大刀的东西,也正是这枚小小的木棍。
“你……你竟敢袭击军官!”此时唯一坐在马上的大汉军官已经害怕起来。
“哦?”段尘缓缓向前一步。
“你,你不要过来!士兵代表的是王上的尊荣,你袭击我们就是对王上的不忠不敬!”难为那大汉又惊又怕,居然还能说出如此条理清晰的话来。
“你们这种如潮虫一样肮脏丑陋的生物,也配称作士兵?”段尘冷笑,“这样的士兵,不要也罢。”
段尘缓缓抬起手。
“小兄弟……”老人的声音传来。
“怎么?”段尘回过头。
“他是管辖我们这一代的军官,你要是杀了他……上面肯定会追究下来的,到时候……”老人回过头去看了看木屋内,他还记得那里有他的小孙儿。
“我明白了。”段尘把手放下,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军官,要是一旦调查到是和这个村子有关,那到时候整个村子的人恐怕都活不成了。
“哈哈,你不是要杀我们吗?你杀啊,杀了你们全部的人也不要想活了,哈哈哈哈!”军官也听到了段尘和老人的对话,本来在段尘抬起手时他无比害怕,但一听老人的话,他便狂妄地笑了起来。
段尘皱眉,果然,在哪里都能碰见这些像潮虫一样令人恶心的家伙。
“呼”,一团东西从木门背后飞出来,飞进正在大笑着的军官口中。
军官的笑意凝结在脸上。
是一团脏兮兮的破布。
军官瞪大眼睛扯出布团,埋下身子干呕起来。
“吵死人了,哪来的疯狗。”一个绝色少女从木门中走出来,明媚的双眸使破旧的木屋也变得熠熠生辉。
不光是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连马上粗壮的军官都先是一愣,而后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你又是谁?!”
“不是谁,只是名字刚好叫万俟锦霓而已。”佳人不屑道。
什么?!
一众士兵皆是呆了,面面相觑,要是说玄暨国还有谁没听过“万俟锦霓”这个名字的话,那一定是个天大的笑话,眼前这个姿色不俗的少女,不会就真的是万俟侯的宝贝女儿,那个传言中骄横无比,飞扬跋扈,近年来一直在深山中修行的万俟郡主吧?
这下玩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