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出嫁
夏枳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身下一阵颠簸,耳边是隆隆作响的礼乐之声,她缓缓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斜躺在轿子里,满身皆是大红喜庆的颜色,却让她的心更为沉重。动动手,发现手被反缚在身后,挣脱不得。再一低头,脚干脆是被拷在轿子上。
她试探着出口,向轿外叫着,“大哥?大哥?”轿外之人皆是沉默,“大哥,能不能让我方便一下?我总不能这般去拜堂吧。”
轿夫依旧不言不语,让夏枳几乎怀疑她们是不是找了聋子过来。她环顾四周,轿壁原是薄木板,却也结实得难以撞破,窗户更是结实的乌木所制,夏枳颓丧地倒在座上,心中慢慢泛起一种恐慌,她心一横,眼瞧着乌木窗子就撞了上去,心道,若她几乎撞死在这,轿外的人必定有所反应吧。
砰的一声,夏枳疼得几乎没有知觉,只能任由自己慢慢跌坐下去,额上竟有温热粘稠的液体缓缓流下。果地,轿子被慢慢落下,一侍卫服饰的陌生男子掀开帘子进来,见她脸上和窗上都有血迹,只撕下一块衣袂替她胡乱擦拭了一下,又随便包扎起来。
夏枳微眯着眼,尽力做出威严的姿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随便处理我的伤口,你不知我是当朝郡主,是龙禁尉的妹妹吏部侍郎的女儿吗?”
那侍卫冷哼一声,“那你想如何?”
“送我去找个郎中。”
那侍卫冷哼一声,“大人,你最好还是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若你再做这样的蠢事,在下必不会再救你。”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夏枳靠在窗棂上,只觉得疼痛难忍,心力交瘁,不一会儿竟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好似睡去。
不一会儿,轿子又晃悠悠停下,由轿外窜进两个婆子,一个替她解开脚铐,另一个替她蒙上盖头。她暗中蓄力,猛地抬起脚,踢开那婆子,却不防另一个婆子飞快掏出一块帕子蒙在她口鼻上,一瞬间她就如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软软倒下,只能被人牵着向前走。
她跌跌撞撞走着,泪水因为恐惧和慌乱缓缓流下,试着张口喊出来,口齿间发出的声音竟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恍惚间踩过几个门槛,竟就踏入赵府正堂。她拼尽力气,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剧烈的疼痛袭来,一丝力气也跟随着缓缓注入到她体内。没有力气过多思虑,声嘶力竭地喊出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汇,就再不能说出一句话。
忽地,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和男子温润的声响,仿佛是回应她的话语一般,焦急心痛地唤着她,“阿枳!”
马儿发出长长的一阵嘶鸣,男子在马上俯下身来伸手拉住她,将她抱上马。她倚在男子怀中,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气,忽地感到一阵无比的妥帖和心安,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身上最后一点力量终于耗尽,她终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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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枳缓缓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路边站着许多她熟悉的面容,可他们就停驻在道边,不敢上前,不愿后退,只微笑凝视她。
哥哥,娘亲,纤云玉露,先生,二姨娘,爹爹,皇上,谭悟辕……
夏枳带着笑意迎上他们,却发现她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狠命拍着那屏障,不断呼喊他们的名字,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夏枳颓然坐在地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枳。”一个女声轻唤着她。
夏枳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四周却是空无一人。只能颤颤道,“你是谁?”
“我是你啊。”女声温然向她道。
夏枳心下一惊,不断张望着,“你到底是谁?你帮我把他们找回来好不好?”
“阿枳,你一定要明白,他们离开了,便不会再回来。你只能自己一个人,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若没有他们,我一个人走这条路又有何意义?”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夏枳猛然惊醒,思绪缓缓从梦中抽离,疼痛的感觉却慢慢回到她身上,试着晃动头部,只觉头如浆糊一般沉顿。
“小姐,小姐可算醒了。”夏枳看向床侧,只见纤云玉露站在床侧哭成泪人一般,见她醒了,皆是喜不自胜,却哭得更凶了。
夏枳勉强牵起一个微笑,“傻瓜,哭什么。”
“小姐不知我俩都快担心死了,若非谭公子及时相救,我俩恐怕再见不到小姐了。”说着,两人哭得更凶了。
夏枳忍不住轻笑,却嘟起嘴假装生气,“不许哭。”
两人见她如此,皆破涕为笑,主仆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几个人止住了哭。纤云玉露将谭悟辕引致床前,又带着夏洐一同下去。原本熙攘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他两个,竟忽地有些尴尬和空旷。
“阿枳,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吗?”
夏枳浅浅笑着,笑容里尽是苦涩和疲惫。
“谢谢你。”
谭悟辕摇摇头,深情地望着她,“阿枳,刚才纤云跑来告诉我你出事了,我发疯一样的赶去救你,生怕命运就这样把你从我身边夺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多想你,多想和你在一起,多害怕没有了你以后,我又回到那个没有光彩的世界。请让我守着你,我再也不想体验你离开我的痛苦。”
夏枳羞赧着低下头去,一时间竟觉得恍惚。“你会永远都不离开我吗?”
谭悟辕郑重点头,深深凝望她的眉眼,想将她的一切牢牢刻在心底,“阿枳,这是我的心意,全部都交给你。”
夏枳一愣,旋即轻声道,“那我的心意,你可懂得?”
谭悟辕喜不自禁,牵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尖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上,顶得她的心阵阵疼痛。
一世相守,是多奢侈的愿望。她闭上眼,甜蜜和温暖在那一瞬间抵消了一切疑虑和不安,只想让时间停驻在这一刻。
门外,一个萧瑟的身影静静伫立着,望着蝉翼纱的窗纸,担忧着缀华轩里那个人,却始终不敢上前。
李昌躬着身,试探着问道,“皇上,要不要我给您通传一句?”
杜衡煦苦笑着,淡淡道,“不必了,摆驾长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