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北肆国年仅十四岁的北华世子千里迢迢来至凌霄城,比原定日程竟提前了两天,平原极北之地喇独族纷至南下挑起战争,北肆与南邕两大国均伤势惨重,故而北肆派世子前来商讨战术,足以见得此次战乱非同一般。
跟在马队后是进城最快的方式,上原思绪须臾后,迅速扶起孩子和老人跟在众众骏马之后,跪着的侍卫一心盯着自己的小命根本无暇顾及她们的行踪,队伍中两匹马撤了出来,马上面北华的亲随盯着一个侍卫而去,城门缓缓关闭,在最后一刻孩子听见了侍卫撕心裂肺的求饶,似乎氤氲着血腥的味道。
城中到处都是巡视的南邕兵,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那便是将张贴在墙上的告示扯下撕毁。
百里上原不知道的是,那告示上通缉的正是罪臣百里饶之女。
这几日她是南邕通缉的无名罪犯。
护卫们火急火燎撕毁告示是因北华世子的到来,如今九州平原只有南邕和北肆两座势均力敌的城池,虽无表面的敌对关系,但呈现在对方眼中的一定要是国民祥和之状,一丝一毫的闪失都足以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队伍还未行到城中心,前方一众南邕兵御马而来,领头的将军下马跪礼:
“卑职不知世子今日到达,有失远迎,望世子恕罪!“
“拓将军言重了。“北华世子只是淡淡点头示意,意欲策马继续前行。
拓将军却纹丝不动,吞吞吐吐。
“世子一路多有劳顿,还请世子随卑职到卑职的府上暂且休息。“
北华听闻,顿时明了其中的意味,怕是前方的青云殿出了事端,南邕王才会派人来拖延。
“想来,是北华过失在先,擅自提前了拜访的日程,南邕王怕是还未准备好,那便有劳拓将军先行招待我们一众兵马了。”他唇角微微一牵,礼道让人无法挑剔。
拓将军连忙命令护卫开路,启程拓府。
?百里上原寻隙意欲离开马队,她看着浩浩汤汤的队伍逐渐远去,直到已看不清领首少年的身影。
??上原眸色微沉,将手心那根从剑鞘上掉落的耦合色的剑穗握紧,看来是没有机会还给他了,孩子暗道。
??北华世子突然拉住了缰绳,众众马蹄戛然而止,他打马转动将马的身子横在队伍最前,英眉微蹙,眼神淡淡落在远处,那个孩子侧对着他,一只手抚着肩胛骨,视线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嘈杂的市井仿佛转瞬寂静下来,只有那孩子细微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少年唇角随着那孩子手中几根垂落的穗线的拂动而微微一牵。
??马队继续前进,少年对着空气清笑叹道:
?“那便送你,小丫头。”身后的贴身侍卫纷纷不解,世子何出此言。
??凌霄城的道路类似棋盘般盘踞在平原上,十一条贯穿南北和东西的主干道,纵横满布,互相穿插却井然有序,上原拢了拢帽子,隆冬之际,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摊贩的吆喝声愈发显得清冷。
?一些官族世家的仆人趁此闲暇之际上街挑选囚在竹笼中的奴隶,兴许因为天寒,贩卖小奴的摊位并不多,这些小奴不过十岁左右,却被当成萝卜白菜任人挑选,选中到还好,若是迟迟卖不出去,摊主便会将她们送往各个酒楼,至此暗无天日。
??泱泱大国,奴隶交易竟是毫无违和的存在。
??上原身体紧绷拳头紧攥,强迫自己不再看向一整排的竹笼,那种枯竭了希望的眼神像刀子般剌在上原心头,可是她没有能力,如今的她与小奴一样是随时会被人踩在脚下的蚂蚁。
?那不长的街道百里上原走的十分艰难沉重,周遭一切喧嚣愈发衬托命运的凄凉。
?穿过中央大街,上原拐进一条昏暗潮湿的小道,她拿起一根枯木,在布满青苔的地上画出凌霄城的大概轮廓,除了去过南邕边鄙,她几乎不被允许出百里府,地上的轮廓不过是她曾经看过凌霄图纸留下的零碎记忆。
?“圣母坛,朝宗庙、尹府、柯府......”方才经过了圣母坛和朝宗庙,树枝顺着指到尹府,上原眼眸微微发亮,过了尹府便是柯府,她利落的起身,脚掌抹去了地上的图画。登时,小道尽头传来一阵拥乱,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如争穴的蚂蚁疾奔而过。
??威严堂皇的尹府前摆上了几桶热腾腾的粥,糯香四溢,一名管家站在台阶上俯视你拥我挤的流民乞丐,清了清嗓子,红光满面高声呼道:
?“我们尹大人一向厚德载物,今日尹府为你们提供了肉粥,人人有份!”
??流民乞丐顿时敲着残破的碗筷欢腾惊呼,眼巴巴等着温热的粥填饱自己的肚子,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
?“尹府可是有何喜事?”话毕,流民亦陷入疑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百里一族和柯氏一族都被灭了门,我们尹通大人今后畅通无阻...”一位站在木桶前的小仆倒有几分水涨船高的气势,趾高气扬的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惹得管家脸色惊慌,小仆被一脚踢到在地,管家脸色铁青,低声呵斥道:
?“闭上你的贱嘴!不要命了吗!”
??小仆这才恍然自己犯了大错,面色惶恐,屁股着火般一溜烟从小门跑进了尹府,尽管如此那番话还是吹到每个人的耳中,刺寒了许多乞丐的神经,他们常年乞讨于凌霄城,听闻小仆的此番话重重叹口气纷纷摇头,然后散离了尹府。
??登时,拥杂的人群只剩下寥寥几个新来的流民,皲裂的脸上满是疑惑,没人留意站在队伍后低着头的孩子,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指甲几乎陷入手心肉里,青白历历分明,就那么固执的站在寒风里,身边不断有叹息离开的乞丐,纷纷杂杂的声音:
?“没想到百里将军那样的忠臣竟...唉。前日士兵还在全城搜罗将军儿女的下落,说是要杀无赦呢!”
?“是啊,南邕就这么丢了两名忠臣,况且今日柯府那些孩子们怕也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一个乞丐连连摇头惋惜,顿时他的胳臂被一只小手抓住,乞丐回头,只见帽子里孩子的脸惨白如霜,眼神却激荡着坚定的锋芒,慢慢的,孩子微微开口冷声道:
?“她们在哪?”
??乞丐愣了愣,从未见过如此坚定的眼神,眼前消瘦的身板似乎囚禁着荒寒的魂魄,乞丐只好指着十道和十一道的方向,吞了下口水,磕磕绊绊说道:
?“听说...今晚要从后城门拉出去埋到别处。”
??孩子略微点头,一言不发的拉紧了帽子,须臾之后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十道和十一道是凌霄城最靠边界的路径,阴森寒峭,凄神寒骨,是侍卫押送重犯必行之路。
??时间急迫,从中央大道跑到十道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百里上原狂奔到路边驿站的马槽处,将几枚铜币猛然丢到正在喂马的小厮手中,急速熟稔的解下缰绳,飞身上马:
?“借我一用。”喂马的小厮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饲料陡然散落一地,只能看着远去的娇小身影倍感愕然。
??这是客栈体型最大的马,一个刚及马腿高的孩子竟如此熟练利落。
??天布寒霜,疏星微露不明不暗,浓湿的黑云仿若棋子般悬在空中。
?凌霄城的皇室阆苑人声鼎沸,火把滔天宛如火龙蜿蜒曲折,今夜南邕国九岁的南独世子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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