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齐氏交代完彦琳与彦欣照顾黛玉后就和贾敏去了赏音阁,路上齐氏很是得意的向贾敏介绍自己来之后对园子的修整,诸如怎样修了听荷馆,怎样建了赏音阁,怎样从别处移过来了很多的松柏之类的。
贾敏诧异:“宁萱,你不是才来了扬州十几日吗?怎么就有时间去吧园子修成这般模样?”
齐氏斜睨贾敏一眼道:“那一大堆的丫头小厮放着,我又不用自己动手,十几天有什么不能干完的?”齐氏又兴高采烈的说:“我们老爷说起扬州这个宅子可以由着我自己折腾时,我就开始规划这个园子了,这几年在沧州,虽说离得远,不用像在京城里那样担心来担心去,但到底环境不好,想顺着心意整个园子也没条件。来了扬州就好了,我让彦琳帮着管事,自己就专心的弄,你以后想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做军师的。”
贾敏更是诧异:“彦琳?彦琳看着是个稳重的,可她现在也才八岁吧,你就是急着嫁女儿也不用这么早就教规矩吧,怎么也得留到十五六才舍得嫁出去啊。”
这时轿子已经到了赏音阁,素荷就搀着齐氏下来,又掀了帘子让齐氏和贾敏进去。另有小丫头端了瓜果茶水等物在后边跟着。
赏音阁建在荷花池偏北的一处人工小渚上,与岸边仅有左面一道三曲拱桥相连,右面则是一大片迎风摇曳的荷花。赏音阁分为两部分,一是靠左的青莲小筑,供人观戏和休息,另一个是搭在深水洼地中的水上戏台,戏班们就在在上头唱戏,青莲小筑和戏台间隔着水,既免去了繁杂,又显出了几分情调。
贾敏刚刚坐定,齐氏就接了刚才的话题道:“咱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自是想要让彦琳多留几年。做了人家的媳妇,哪一步不艰难,当然没有做姑娘时候的轻松。可是到了年纪我也不能留着她,与其到时候学了一半让她在婆家受气,不如现在好好教她,将来也能放心一点。”齐氏说了一大段,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才小声问:“彦琳现在我是不担心了,你那姐儿看着是个好的,你可想过将来要怎么样?”
贾敏不语,她倒真是没想过这些,一来是因为她觉得黛玉还小,什么都没学,要操心也轮不着担心将来嫁给谁;二来也是贾敏自己总是缠绵病榻,自然没时间想到这些。不由懦懦道:“我这两年身子不好,又想着黛玉小,总还有好几十年呢,所以就......”
齐氏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因着我们从小在一起我才这般说,你身子不好,才更要为姐儿考虑这些,哪天说不好有什么意外,留下的谁还能像你这么管她?”
贾敏动容,暗暗责怪自己这两年对黛玉关心不够,又想到这几年自己身体不好,如真是有个万一,黛玉和珩玉也不知要怎么样,想到自己这些年所听所见的没了娘的孩子的境遇,不由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齐氏见贾敏如此,从衣服中拽出帕子递给贾敏道:“是我不该,你可别哭了。”
贾敏拿帕子擦了眼泪,摇头说:“我确实没想到这些,万一我......”“不会的。”其实打断她说“你若有这心,也不该想到这上面去,好好保养自己岂不是好的,到底年岁长久,不急着这样担心。”
齐氏见贾敏好了些,就将茶杯端给她,又看了素荷一眼,素荷掀起帘子冲外头招招手,就有个小丫头跑过来递了戏单。素荷拿了递给齐氏,齐氏点了《夜奔》和《刘二当衣》,素荷又将单子递给贾敏,贾敏推辞不过,就随便点了几出了事。
戏台上已经开唱了,这个戏班的人扮相好,唱功也扎实,那旦角嗓音更是婉转哀伤,隔了水音听得很是入耳。只是贾敏听了刚才那些话,哪有心思听戏,因此齐氏每每问她什么时,贾敏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齐氏见了哪有不明白的,也就不再勉强了。
到了下午晌,齐氏见贾敏实在兴致缺缺,就发了赏钱,撤了戏台,两人一路回了听荷馆。
珩玉此时已是醒了,彩珠拿了个圆圆的橙子逗他玩。正巧这时彦琳身边的白英进来送莲子露,又说这是几位小姐自己下水摘的,正新鲜的做了让两位夫人尝。
贾敏听说这是黛玉下水摘的,就问白英:“几位小姐可还好?”白英回:“小姐们都好,现在累了,正在池边坐着看花呢。”贾敏点点头,齐氏就让白英和抱了珩玉去找黛玉玩。
白英走后,齐氏挥退身边众人,只留了素荷一人,贾敏便知齐氏有些话要说。
齐氏喝了口茶,说到:“我们老爷在沧州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几年,这次在京城自家人使了些银钱才得以调到扬州。我本是高兴地,只是这几日见我们老爷眉头紧锁,吃饭也是不好,找人打听后我才知道原来扬州也没我想的那么好,算的上是暗潮汹涌了。”
贾敏低头看着茶杯上的彩绘,并不答话。齐氏见贾敏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又说道:“皇上年岁已高,这两年身上不爽也没有多余精力了,现在朝廷上都是各自为政,我们老爷从沧州来,又是个不善言谈的,现在江南这样,我看着实在忧心。”
贾敏这些年身体不好,很少交际是真,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听不出来就是在是对不起史老太君当年的教诲了。贾敏垂了眼,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男人在外面拼搏总是有风险的,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管好内府,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这些年看下来,皇上是个能优待老臣的。”
齐氏见贾敏不为所动,心里暗暗着急,咬咬牙道:“这个道理我自是知道的,只是皇上没立太子,朝中又斗得厉害,到底是个不安全的。”齐氏叹了口气,若有深意的说:“只可惜当年的皇后死了早,留下个三皇子,虽是个好的,到底是有些尴尬,要不就是名正言顺,也没这些烦心事。”
贾敏眉头微皱,似有所思。齐氏见状又加了一把火:“皇上对人宽厚,咱们两家的老爷都好,只是咱们当年也见了不少,那些人当时一个个都是鲜花着锦风光的很,但最后呢?我也不是对皇上不敬,只是这日子到底是要自己过的,有些事还是要自己思量的,要是男人做得好,咱们家里能站住脚,将来姑娘嫁人也有娘家撑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齐氏说完见贾敏陷入沉思,也不打扰她,自己坐在椅子上端了杯子品茶。
半晌贾敏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齐氏道:“姐姐放心,江南虽乱,光天化日之下也没人能为非作歹,皇上圣明自是有思量的。姐姐的苦心我们老爷也会明白的。”
齐氏知道贾敏这是把话听进去了,也就不再纠缠,说了句:“那就谢谢妹妹了。”就转了话题说起自家儿女的趣事了,贾敏也放了心事,和齐氏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
等到黛玉知道要走,进了听荷馆时,齐氏与贾敏却是一点思量都看不出来了。贾敏出门时也是笑容满面的,直到上了车,放下帘子,才松了口气似的靠在迎枕上,脸上全是沉吟之色。黛玉不知齐氏说了什么不好接话,便只逗着珩玉玩。免的车上太沉闷。
车子行到林府时,贾敏才回过神来,下车时交待彩衣:“让林管家告诉老爷晚上来迎风院一趟,就说我有话要和老爷说。”说完才带着黛玉姐弟俩进去。
席间贾敏问黛玉下午玩的怎样,黛玉有意活跃气氛,就兴高采烈的描述起来,逗得贾敏笑起来,脸色好了很多。
饭后贾敏送珩玉回去,和黛玉靠在榻上,问起黛玉和杜家两位小姐相处的怎样,黛玉就说:“娘,我很喜欢两位姐姐呢,我可以常常去杜府玩吗?”贾敏摸摸黛玉的头说:“当然可以,玉儿自上次病后,总是太安静,我还担心是我拘着你,现在有了朋友,玉儿也活泼了很多呢。玉儿喜欢,也可以下帖子请她们来啊。”
黛玉点头,黛玉又和贾敏说了些话,就听得外面报道:“夫人,小姐,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