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码头,几乎占了半边码头,来往车辆无不避让。林怀德站在码头栈道左边的高木桩上,指挥着小厮将马车上的大黑箱子抬上船。不过三月出头,天气依旧有些寒气,林怀德来回的走动,又扯着嗓子叫了这个,喊着那个,竟忙了一脑门子汗。转眼见林如海等人的马车来了,也顾不得擦汗,顶着太阳下油光光的脑门就给林如海请安,
“老爷,小厮们不敢偷懒,箱子已装了大半上船,看着半刻之后就能起程了。”林如海点点头:“告诉夫人一声,准备着就上船了。”
林怀德的小儿子得了恩典,跟在林如海身边做长随,这时见父亲一脑门子汗,忙碌起袖子给父亲擦汗。林怀德摆摆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点眼色,老爷走了你不跟着,给我擦什么汗!”
林怀德一板起脸,林成大就犯怵,躲开林怀德挥过来的蒲扇般的大掌嘟囔道:“不过一会而已,这大冷天病了还不得我照顾您。”又不满道:“爹,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还不给我留点面子。”
林怀德闻言双眼一瞪,又抬起手来,余光看到来来往往低头偷笑的小厮,把举起一半的手放了下去。自己和儿子不是不亲,就是这话说不了两句就得呛呛起来,怎么老爷就生出少爷那么招人疼的哥儿呢?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种就会气人,唉,老爷就是老爷啊,怨不得做了大官。
到底是在外面,教训儿子也要顾及林家的面子。林怀德没好气的冲着林成大说:“还在这杵着干嘛,去告诉夫人准备准备上船了。”
林成大跑去青顶朱缨华盖车前,对着顾妈妈一番叮嘱就回去复命了。
培荷听着动静大起来,掀开帘子瞧了瞧,下了车,扭身扶着黛玉下来。车外阳光暖暖,确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黛玉隔着帽帘打量码头,有扛着大包的苦力,有整家出行的富商,也有牵着孩子的妇人,孩子仰头说着什么,那妇人摇头,孩子眼睛蓄了泪一瘪嘴哇哇的哭出来,妇人要打要骂也劝不住,就见旁边买糖糕的婆婆笑眯眯的地来一块白白热热的糕,黛玉会心一笑,这种平凡的幸福啊,就也央求李妈妈买了糕来吃。
彩珠近前:“姑娘,夫人问您可妥当了,就要上船了。”黛玉转头就见一二层宝船,阳光下富贵不可言,不禁好奇:“这是哪里的船?”彩珠笑答:“老爷见咱们东西多,恐要多了船照应不过来,就找了个府上常来往的商人,这才有了船。要奴婢说这船可真是大,可是开了眼了,这样小姐和夫人住得近,我们也好照顾。”
贾敏和黛玉在二层,进了船舱,培荷开了箱子要小丫头把东西拿出来。黛玉昨日听李妈妈说坐船不过是大半天路程,就摆摆手:“何必呢,不过是半天光景。”培荷听了正色道:“姑娘可不能这样想,不过是常用的东西,就是收拾也没什么麻烦的,这些船上的东西我们可不敢给姑娘用,就是顾妈妈和夫人知道了也是要怨我的,姑娘且当心疼我们吧。”
黛玉无奈:“行了行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
外间无风,船行的很是稳当。培荷给黛玉拿了买回的糕,倒了热茶,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道:“姑娘脾胃弱,这糯米糕不好克化,还是少吃的好。”黛玉知道培荷这是吃食不挌自己手里过不放心,又不好阻了黛玉就找个不好克化的由头。黛玉也不说破,只吃了两块就赏给小丫头了。黛玉到底是少出门,听着小丫头在外间叽叽喳喳,央了培荷围了大红缎短绒的披肩,带了风帽站站在外头瞧风景,起风好一阵儿才回来。又去贾敏处用了饭,回来歪着,迷迷茫茫的被培荷叫醒才发现快到扬州了。
早在圣旨下来时,林如海就遣了吴凡一家子去御史府收拾。这时吴凡早领着人候着,一见远远大船来了就打发小厮回去报信,自己上前请安,候着一大家子回了御史府。
船虽行的稳,到底是一天过去了。黛玉睡得朦朦胧胧,李妈妈抱了下来时黛玉一点动静都没有。贾敏知道后就叮嘱培荷不准吵醒黛玉,早早洗漱了就是。培荷领命回去,架着黛玉换衣服梳洗,本担心动作大了吵醒黛玉,不料只换来一两声梦呓似的哼哼。培荷等人也是累了,只开了常用的箱子,拿了自己的被褥,连妆奁盒子都是两人使一个,草草洗了睡下。
黛玉一夜睡得安稳,早上叫起只觉得神清气爽。扬州较姑苏天气又暖和了一点,培荷寻了一件鹅黄色绣遍地缠枝花的衣裳给黛玉换了。一行人就去了贾敏处请安。
昨日进府时天色已蒙蒙黑,黛玉又睡着,众人都不曾好好看看府里的景色。今日一路走来,只觉景色宜人。这样扬州御史府本是前朝官员的私宅,当初下了大工夫建的,后经几代修葺,越发成了规模。整个府里前前后后有六道门,自第三道门分成前堂后府,中间修了山水亭,引了活水缠绕而过,又有山石树木点缀其间。外面围了一片桃花林,这几日渐渐开了,远远观去,深深浅浅的粉,层层叠叠似云霞一般,远远传来一股股暗香。
府中除了正屋位于中轴线上,植了松柏显得庄重,其他亭台轩榭多临水或依着山石而建,其间着曲桥回廊连接,或种了松柏竹林,或栽了花树香草,显出一派江南水乡的柔美。整个园子可谓是既有大处的明朗轩昂,又有小处的精致秀美,处出显出初建时的用心。黛玉很想去那桃林转转,奈何离着前堂太近,李妈妈连垂花门都不让黛玉出去,更别说去桃林了。
转眼到了正屋前,黛玉还未进门就听得贾敏的笑声,进去之后听得贾敏叫她:“我的儿,可是睡好了?”黛玉自然回了睡得安稳,抬头见贾敏气色也好就知她睡得不错。黛玉转身看见桌上放着张图,标着各个屋子的名字,猜测这便是府里的布局了。
贾敏见黛玉细细看图有些诧异:“玉儿看得懂?这些日子千字文认了这么些了?”黛玉面色不变:“不过认了七七八八,这些字都不难,玉儿认得的。”
贾敏向着顾妈妈笑:“珩玉快两岁了,老爷提起找个先生来教导,我还道太早,不成想这倒是有个等不及的!”
“夫人这话说的,小小姐是个聪慧的,夫人不过带着认过两三次,小小姐就记住了。”顾妈妈凑趣到,两人一唱一和,黛玉插不进嘴,只好偷笑了。
“玉儿,你且看看想住哪里,看上了就叫他们收拾出来。”黛玉看看图中标记,点了处倚山种满了梅树的馆子,取名叫了寻香馆,贾敏住了正屋,改了迎风院,将珩玉安排到离两处都近的云霄阁,以便就近照顾。两人挑出一些安静闲适或景色独特的院子,依着特色起了名字,或做书房,或为待客听曲之处。
不一时,丫头掀帘进来:“请夫人安,门房的婆子禀杜大人府里来人了,说是给夫人小姐送帖子赏花的。”
贾敏听见,身子微向前倾,急切的问:“可是刚到任的杜大人府上?”那丫头回了是,贾敏便叫快请进来,黛玉暗自纳罕,不知这杜大人是哪方神圣,竟让贾敏这样激动。
一会丫头领了个妇人进来,这妇人穿了月白襦裙,大朵绣花的衫子,外面套了件暗桃红暗纹交领褙子,脸盘圆圆带着喜气,柳叶眉下一双杏核眼,见人带了三分笑,显得和气又不乏精明。黛玉打量着这妇人进屋也不乱瞧,恭恭敬敬给贾敏请安,行事有礼,态度不卑不亢,就知她定是出身大家,平时也是个有头脸的人,估计是这家夫人的贴身丫头了。
这妇人给贾敏请了安后,贾敏叫起:“是香草吧?宁萱姐姐可还好?这几日从沧州赶来,路上可还好?身子可还受得住。”
听了这话,黛玉便猜出这是贾敏尚在闺中的好友齐家大小姐齐宁萱的人了。这位宁家小姐嫁了杜府公子,后跟着去沧州上任,不想此次也来了扬州,可真是有缘。
那妇人眼中带了泪花:“是奴婢,我们夫人自京城和夫人一别后,竟是七八年没见了,难为夫人还记得我。”又抬手擦了泪接着说:“我们夫人都好,路上老爷打点好了,又找了人护送,没有什么麻烦,只是我们小姐有些晕车,受不住病了,夫人这几日便有些忧心。”
贾敏忙说:“那可是遭罪了,可是请了大夫了?我们家请了药膳大夫,玉儿觉得甚好,这一年也养得好了些。”香草又行了礼,说:“劳夫人挂心,小姐这两日已是好了。我们夫人听说夫人也来了扬州,就望着和夫人聚一聚,也见见小姐和少爷,这就让我快快的来送请帖了。”说着递上一张染着淡淡桃花香的帖子。
贾敏拿了帖子,时间是三日后,倒是没请其他人家,就抬头道:“回了你们夫人,我到时定是去的,且让她注意身体,横竖就我们两家人,不必整那有的没的”香草自是应下,“我们夫人说了,夫人刚到扬州,御史府又大,人手定是不够的,所以打听了扬州城里好的牙婆,说是城西王婆子的名儿好,夫人若是买人可找了她来。”说完才退了出去。
晚间林如海回来,贾敏说了去杜府赏花之事,次日安排了人收拾院子,找了管车马的吴大等,转眼明日便是去杜府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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