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阴阳家的传统观点,皇帝主阳,皇后主阴。皇帝与皇后,如同日与月,阳与阴,各有所主守。具体说来,就是皇帝主管外廷,处理军国等大事;皇后则是主持内廷,料理后宫中的事务。二者分工明确,庖丁不能代俎。但是由于当时的一些特殊情况,武后却打开了宫闱之门,渐渐地走上了政治舞台,从参与朝政逐渐发展成为决断朝政的“宫中二圣”,与高宗平起平坐,一起处理国家大事了。
武后得以参与朝政既有其客观原因,更有其主观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
首先唐高宗患病,这是武后得以参与朝政韵一个客观原因。从公元660年十月开始,高宗龙体欠安,给武后的参政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遇。史书记载说:
冬,十月,上初苦风眩头重,目不能视,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决之。后性明敏,涉措文史。处事皆称旨。由是始委以政事,权与人主侔矣。
这就足说,从公元660年冬天开始,因为高宗有病,有时让武后参决政事。而武后处事还非常符合高宗的旨意。
唐高宗所患的病,“风眩头重,目不能视”,是一种难以根治、易于复发的慢性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头痛脑热的小病。一旦病情发作,则头晕目眩,什么东西也不能看,这对于日理万机的大唐天子来说,的确是不可言状的痛苦和困难。
唐高宗的风眩病经常复发,而且有时还染上其它疾病。今据《通鉴》一书的记载,从公元660年至公元683年驾崩,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就有数次之多。如:
公元663年十一月,因忠风痹,高宗不能料理政事,诏令太子“每五日于光顺门内视诸司奏事,其事之小者,皆委太子决之”。
公元667年九月,高宗因久病不愈,命太子李弘监国,代理军国大政。
公元673年九月,唐高宗又患了疟疾,不能治理朝政,“令太子于延福殿受诸司启事”。
公元675年四月,唐高宗“苦风眩甚”,议使武后摄知国政,经中书侍郎郝处俊劝说而止。五月,太子李弘猝死于合璧宫。六月,高宗曾下诏说:“朕方欲神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谥为孝敬皇帝。”可见,这时深受风眩病所苦的高宗已难以料理国事,欲按照传统让位于太子,可他却又病得厉害,甚至卧床不起,故未能遂愿。
公元681年七月,唐高宗因病“服饵”,不能上朝理政,“令太子监国”。
由于高宗晚年多病,使他痛苦不堪,不能处理政事,因此想或让武后摄知国政,或命皇太子监国,这成为武后得以参与朝政的一个十分有利的客观条件。
其次,当时的太子年幼,也患有疾病,虽奉命监国,但并无力治理国政。公元660年,唐高宗“初苦风眩头重,目不能视”。这年,皇太子李弘年仅九岁,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儿,根本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更谈不上什么治理国政了。所以“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决之”。到了公元663年十一月,高宗因风痹甚苦,令皇太了每隔五日即于光顺门料理诸司奏事,小事皆让太子处理。诏令虽这么说,但时年仅十二岁的少儿既非神童,自然也无能力处理复杂的诸司奏事。所以太子年少无知,是武后得以参与朝政的第二个有利条件。再从武后本人的主观条件来说,她所具有的聪明才智也完全具备参与朝政的条件。武后时年三十七岁,年富力强,早年涉猎文史,通古达今,熟谙国家的兴衰治乱。而且在宫中已生活了近二十年之久,过去做唐太宗的才人时,得以聆听了太宗君臣论治,教益良多,对宫中情况了如指掌。在同高宗废立皇后的斗争中黜陟大臣,对朝政也较熟悉。再加上她秉性聪敏,办事果断,在开始料理朝政时,即“处理皆称旨”,非常符合高宗的心意。这说明她完全有能力充当此任。而更重要的一点,还是武后与高宗志同道合,深受其信任。在一般的情况下,皇帝是绝不会轻易把朝廷的权力交给大臣的,主要的是担心朝臣权高震主,闹不好还可能导致大权旁落、江山易主。所以即使皇帝病危、太子年幼,在驾崩前也是把朝政暂时托付于顾命大臣,只是让他们辅佐太子,而不是代替新即位的年轻皇帝行使皇权。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唐高宗既然不肯把权力交给大臣,太子又年幼无知无法独挡一面,让他所信任的而且颇有办事能力的武后来参与朝政,这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武后参与朝政的第三年,即公元662年春天,在她的建议下,唐高宗下令改变百官和衙门名称:原来三省中的门下省改为东台,中书省改为西台,尚书省改为中台;三省长官也相应改了名称;侍中改称左相,中书令改称右相,尚书仆射改称匡正;尚书左、右丞改为肃机。六部尚书也改了名,吏部改为司列,户部改为司元,礼部改为司礼,兵部改为司戎,刑部改为司刑,工部改为司平;各部尚书改为太常伯,侍郎改为少常伯等等。据说这些官名、衙名都是由武后自己拟定的。衙门、官名虽已改变,但其职能依然如故,它本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只不过表面上给人气象一新之感。
武后参与朝政不久,还曾一度和高宗产生了一些矛盾。《通鉴》卷二百零一记载说: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故上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上欲有所为,动为后所制,上不胜其忿。
这大概是由于高宗多病,武后又办事干练,有很多政事没有请示高宗,自己就擅自处理了,所以高宗认为武后“专作威福”。
另外还有的史籍所记与此略有不同,说武则天立为皇后,“已得志,即盗威福,施无惮避,帝亦儒昏,举能钳勒,使不得专,久稍不平”。这条史料与上述那条有所不同。是说高宗“儒昏”,处理朝政不如武后那样英明果断,因此高宗处理朝政而“使不得专”,受武后掣肘,时间久了,便忿然不平。这一情况也许是符合史实的,因为这时武后的地位已经巩固,因常常参与军国大事,政治地位变了,于是也变得不那么温良恭顺,乃至于独断专行,因此招致了高宗的不满。
不仅这时武后有些“专作威福”,就连由她所提拔的李义府也有恃无恐,变得越来越飞扬跋扈了,这也引起了高宗的反感。
李义府时任右相(中书令),主持官吏的选举工作。他虽是被贬官后升为宰相,仍是恶性不改,在他改迁祖父坟墓时,周围的七个县令亲自出马,征调民间牛车,为他祖父载土筑坟。其中高陵令不堪劳苦,累死在途中。在安葬时,他又兴师动众,七十里长的路上人流相继不绝。唐初以来,即使王公送葬也从没有这种宏大的排场。李义府本无藻鉴官吏的才能,又怙武后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序失次,人多怨愤。尽管他把选官事搞得乌七八糟,人们怨声载道,但是百官还是畏惧他的势力而不敢上言。时间久了,高宗也对李义府的一些丑事有所耳闻。
公元663年四月的一天,唐高宗从容地对李义府说:“闻卿儿子、女婿皆不谨慎,多作罪过,我亦为卿掩覆,未即公言,卿可戒勖,勿令如此。”
本来,高宗好意从正面告诫他,不要让其子、婿等亲属胡作非为。不料李义府听了以后,不但不反省自律,反而勃然大怒,气呼呼地质问高宗这是谁告诉陛下的。高宗见他如此蛮横无礼,也十分气愤地说:“但我言如是。何须问我所从得耶!”
李义府虽见高宗有些恼怒,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反而若无其事一样,“殊不引咎,缓步而去”。
也活该李义府倒霉。这时恰巧有个叫杜元纪的阴阳先生,说李义府居宅有“狱气”,当积累二十万缗钱。才能镇压这刑狱之气。李义府信以为真,急忙千方百计。大肆搜刮,以凑足二十万缗钱,结果闹得群议鼎沸。
时李义府正遇有母丧。朝廷每月初一、十五给两天哭丧假,但他不在家哭丧守灵,却常常脱去官服,换上平民服装,与杜元纪悄悄地来到长安城东,登上古坟,观察风水。虽然他行动诡秘,但还是被人发觉了。有人告发他鬼鬼祟祟,行踪可疑。说也凑巧,他的儿子李津,时任右司议郎,借其父权势,私下召回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从中受贿七百缗,让长孙延做了司津监官。此事也被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告发。
李义府自以为背后有武后撑腰,无人敢把他怎么样,所以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大概这一次唐高宗执意要惩治李义府,而武后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高宗下令将李义府逮捕入狱,由司刑太常伯刘祥道与御史、大理寺的官员共同审理这一案子,并由司空李勣总监其事。经过审查,罪证确凿无疑,三天之后,即下诏******义府的一切官爵,远流隽州(今四川西昌市),其诸子、女婿也都罢掉了官职,流放到庭州。高宗除了朝廷中的一大祸害,真是大快人心,“朝野莫不称庆”。
这次唐高宗不顾武后的意见,决心要严惩李义府,故将他流放后,规定即使遇到大赦,他也不在赦免之内。因此,李义府被流放到隽州之后,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不久便忧郁成疾,很快命归西天了。只是过了三十年以后,武则天做了皇帝,思念他诩赞皇后有功,追赐他为扬州大都督,还赐李义府之子左千牛卫将军李湛实封三百户。
引起高宗对武后强烈不满的还有一件事,就是韩国夫人的暴卒。原来武士彟续娶杨氏后共生了三个女儿,长女嫁给贺兰越石,次女是武则天,三女儿嫁给郭孝慎早死。后来贺兰越石也亡故,贺兰氏在家守寡。武则天立为皇后,大姐贺兰氏被封为韩国夫人。韩国夫人因武后的关系,经常出入六宫,并在宫内也有居宅。时韩国夫人虽过不惑之年,仍楚楚动人,风姿不减当年,因此很快得到了高宗的宠幸,这种风流韵事当然会传入武后的耳朵里。于是过了不久,韩国夫人就突然死去,而且死因不明。高宗眼看着自己所宠幸的美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在悲恸之余,揣知此事一定是武后所为,心里对她更是怨恨不已。
武后的“专作威福”,韩国夫人的暴卒,使唐高宗达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真是无巧不成书。公元664年十月,有个术士叫郭行真,与武后关系较为密切,时常出入后宫。这时已死去的王后、萧妃仍是阴魂不散,在武后面前时常出现她二人变成厉鬼作祟的幻觉。武后便让郭行真施展其法术,作“厌胜”活动。这种称为旁门左道的妖术是皇室最忌讳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