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美琳带回医院安顿好,已经是早上7点多了。为了保险起见,我请小花给美琳安排了全面的体检。
此刻,几个小护士正围着美琳手忙脚乱地忙活着。我一脸疲惫地坐在陪护床上,一个晚上没睡,我又累又困,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只觉得受伤的脚踝隐隐地疼。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花换了一身白大褂,他进门后径直走到我面前:“你在这儿睡一会儿吧,折腾了一个晚上,你也累了。”
此话一出,对面以小贵宾犬为首的几个小护士顿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目光齐刷刷射向我。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之前我们进医院时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早上,小花先把还在昏迷中的美琳抱进病房,几个当班的小护士已经目露凶光了。没一会儿,小花又冲下楼把我抱上了楼,我清楚地看见几个小护士火红的眼睛里要杀人似的眼神。此刻,肇事者还极没眼色地跑到我面前嘘寒问暖,不用说,那群小护士现在一定‘恨毒’了我。
我轻咳一声,面上尽量不露声色,轻声对他说:“我没事,你忙你的吧。”
“我现在有事,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下楼给你买份早饭。”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他帮我脱了鞋,撩起裤脚仔细查看了一下我受伤的脚踝,“还疼吗?”那声音略带焦急,有一种暖暖的温柔。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
“听话,睡会儿吧。”说完扶我躺下,拉过床脚的被子给我盖上。
我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几个小护士脸上愤怒的表情,但我真的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就在脑袋碰到枕头的那一刻,我便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窗外有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进病房。美琳的身上笼着一层淡黄光晕,她沉睡的脸还是那样鲜艳动人。我侧头久久看着美琳,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安心。
美琳突然翻了个身,本来仰面向上的她就和我面对面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我,许久,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我瞪着她,眼神明确告诉她:我鄙视你。
她一撅嘴,脸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不好意思很快逝去,取而代之是一脸责怪的表情。
我只微笑,不说话。她也是。
我和美琳,就是这么默契,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可以把一切说明白。
“佳妮,你的脚怎么样了?”到底是美琳先开了口。
“没事儿,一点小伤。”我轻描淡写地说,“你呢,现在感觉怎样了?饿不饿?”
问完,我们俩都“扑哧”笑了。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对方,就算美琳躲着我,不理我,她的心里,仍然是关心我的。这就是友谊,这就是闺蜜吧。
我们俩正聊着,小花推门进来。看见我们两个都醒了,舒一口气道:“你们俩终于醒了。”
我和美琳对笑一下,不接他的话茬。
“都饿了吧?”小花说完一抬手,我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他变戏法似地从袋子里掏出一堆吃的:鸡翅、披萨、鸡肉卷、手抓饼、香菇鸡肉粥、柠檬茶,双份。
美琳看一眼摆了一桌子的吃的,不禁失笑:“花医生真是体贴啊,这饭送的正是时候。”说完瞄我一眼,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长的笑。
我看一眼小花,脸上一热,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只奇怪地问小花:“你怎么知道我们醒了呀?”
他把右手一伸,大拇指在其余四个手指上乱点几下,妆模作样地沉声说:“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哈哈~~~~”美琳被他搞怪的摸样逗得一阵大笑。
“佳妮,你要是不够我那儿还有点面包。”小花看一眼我桌上的吃的,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嗯~~~”美琳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长叹一声。
小花笑了,扭头讪笑着对她说:“姜小姐,你要是不够,也可以吃我的面包。”
此话一出,我和美琳忍不住都笑了。美琳赶紧冲他摆手:“免了,佳妮能吃,我可不行。我吃得很少的。她要是不够,吃我的好了。”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娇声说:“哎,花医生,我对你有意见。怎么到了佳妮那儿,你就佳妮长佳妮短的,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姜小姐’了。我不依,你厚此薄彼。”
小花被她说的一愣,美琳的为难显然奏了效,他略显为难地看看我,我不理他,一幅靠边儿看热闹的坏样子,他无奈摇头,回头冲美琳一笑,朗声说:“好,以后我也叫你美琳好了。”
等我和美琳吃完了,小花才语气轻缓的说:“跟你们说个事。姜小姐,哦不,是美琳,你的手术时间定下来了。”
听到‘手术’两个字,美琳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过一会儿,看着我孩子气的说:“妮儿,我不要手术。”
“乖,听医生的话。”我哄她。
“你别担心,你这个手术我们有把握。”小花安慰她。
“我不要肚子上留个疤!”美琳大叫。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小花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只好笑着对他解释:“我们这位姜小姐极爱美,她不想肚子上有疤痕,影响美观。”
小花脸上的表情是直白的不可思议,因为怕死不想手术的人估计他见多了。因为怕丑不想手术的人,估计他见得不多。
他笑着摇头:“这样的话,让我哥们给你手术好了,他是有名的美容刀,他的手术疤痕小,恢复以后几乎看不出来。”
“你哥们?叫什么名字?也是这家医院的吗?”美琳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等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他这个哥们的具体情况。
“他不是我们医院的,不过我请他帮忙,他不会不帮。”小花表情奇怪地看我一眼,停了停,还是说出了一个我似曾相识的名字:华铭炀。
“佳妮,你的手机好像关机了。”小花提醒我。
我猛地想起什么,借了小花的手机就给报社打电话。
“沈佳妮!”董胖尖锐刺耳的声音透过话筒直冲我的耳朵,小刀一样划过我的耳膜。
“对不起,董编,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
“我的姑奶奶,您可真行,您这会儿在哪儿歇着呢?”
“我现在在医院,我的脚崴了,可能要请几天假。”我老实说。
“沈佳妮,我的姑奶奶,您是我的亲妈!您有状况您到是先跟我说一声啊?我安排其他人顶上。这么悄不声地放人鸽子,是要死人哒!你知道你放的是谁的鸽子吗?詹姆斯.乔,我的姑奶奶,是詹姆斯.乔,你是脚崴了,还是脑子崴了?你不知道他的公司一年在我们报社投多少广告费吗?”董胖很少对我这么尖刻,听得出他这次是真急了。
“是我的责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冲我嚷嚷也没用啊。”我的脑袋也大了。
“谭总对这件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佳妮。”董胖的声音缓和了一点,“这次我真帮不了你了,你自己回来处理吧。”
挂了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头,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想不出该怎么面对这件事。今天要采访的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掌门人,老美,时间观点很重。董胖说他在等我了十五分钟后,面带怒色地拂袖而去。他的公司在我们报社的广告费占了报社广告收入的半壁江山。我们报社的高层每年都要毕恭毕敬地宴请对方,并郑重其事地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这次因为我的失误,估计会让这个大客户就此终止和我们的合作。不夸张地说,这几乎是关乎报社生死的大事。难怪我们的老大——谭晓峰要找我谈话,这不是单单炒了我的鱿鱼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见我神色不对,小花和美琳都关心的问我事情的经过。
“对不起,佳妮,都是因为我,你才惹了这么大的乱子。”美琳抱歉地说。
“没事,不关你的事,怪我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除了自责,我还能做什么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花遇事一向冷静,他考虑的是实际的问题。
“不知道。”我无奈地摇头,“这个客户对报社来说至关重要,如果对方终止和我们的合作,对报社的影响几乎是致命的。”
“那,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补救。”小花提醒我。
是啊,我也知道,如果能够补救,我当然愿意倾尽全力,可问题是,我连想见上对方一面都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跟对方解释了。詹姆斯.乔每年只在年底来中国一次,每次只待一周时间。他的时间几乎是按秒计算的,想见到他,并将事情解释清楚,而且还要赢得他的原谅,谈何容易?何况,退一万步说,即使见到了他,我又能说什么呢?这完全是我自己的责任,老美的观点,迟到是没有任何借口的,更别说是因为私人原因了。
我的脑袋疼的厉害,里面像是被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破棉花,搅得我的心神不宁。
“别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吧。”小花试图安慰我。
我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出于好心,可是这么棘手的事情,不是一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救能解决的了的。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先到报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