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9:30,公司会议室,照常的每周例会。
例会上报社广告部总经理董豪站在白板前扯着他尖细的娘娘腔嗓子:“业绩!大家一定要关注自己本月的业绩!现在12月份了,该收回来的钱赶紧往回收!”边叫边夸张地拍着会议桌,拍完扫视一眼鸦雀无声的大家,兰花指一伸:“收不回来的,下个月就不用来上班了。”
主管家居广告的主任蒋林满脸通红的看他一眼,没敢吭声,又赶紧低下头去。家居广告今年业绩不行,已经连续两个月业绩垫底了,按照社里的规定,下个月业绩再上不来,他这个主任的位子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我在本市一家报社的广告部工作,近几年因为工作努力,业绩不错,三年前升任广告副主任,去年又升为主任。今年我负责的旅游广告,业绩继续保持了不错的增长态势,在设里的各大广告板块中排名始终靠前,而且近三个月还蝉联冠军。今年广告部腾出了个副总经理的位子,报社主编在大会小会上几次提到我的旅游广告版,所以社里疯传:这个位子非沈佳妮莫属。我不是个招摇的人,对大家的传言置若罔闻,只管埋头干好自己的活。但是,低调归低调,其实我心里对这个位子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是对自己业绩最好的肯定吗。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跑业务,为的是什么?说白了还不是升职加薪吗,不然难道是为人民服务啊?我不是党员,没那么高的境界。
我最近因为美琳住院,又想着美琳手术的事,工作上有点分心。开完例会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收邮件,看OA网上的各种通知。突然一则人事任命通知跳入眼帘。打开一看,广告部副总经理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不是我,是分管教育广告的吴娜娜。心里不由一紧,教育广告这几年是挺火的,今年业绩也一直不错,可是跟我的旅游广告比,还是相形见绌。不过吴娜娜本人是个极活跃的人,而且是个挺妖艳的美人。她那和年龄很不相符的‘娃娃音’在报社广告界颇负盛名,跟什么领导都喜欢娇滴滴的发嗲。我对此人没什么好感。
我看着人事任命通知有一瞬间的愣神,部里的乔姐推门进了我的办公室。
“佳妮,你看到了没?”她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大惊小怪地问我。
我猜到她是问任命的事,随口回到:“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这么淡定?”
“有什么不淡定的,报社每年这样那样的任命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淡淡地说,说完继续浏览OA网的其他通知。
“你真行!姐姐我就佩服你这骨子定力!”乔姐把右手的大拇指“呼”一下伸到我鼻子底下,表情夸张地说。
乔姐是我的副主任,年过中旬的她身材很是富态,肤白胜雪,两只眼睛大得出奇,一笑,肉乎乎的脸颊上就生出两个大大的酒窝。她是典型的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都在嘴上,心里从来存不住事儿。她人很好,没什么心眼儿,整天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唯一的缺点是有点虚荣,嘴巴又快。平时老公给她买个手帕她都能在几分钟之内传的报社里人尽皆知。
“你不觉得这事儿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社里用人不是一向都不走寻常路么。”对这样的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在我们这个行业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就看不惯吴娜娜那副妖精似的狐媚样子。”乔姐面带不屑的说,“她这次上去,还指不定背后做了多少牺牲呢。”她故意拖长了‘牺牲’两个字的音调,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看我,然后伸出水葱似的手指,摆弄着新作的指甲。
“你呀,好好干活吧,什么牺牲不牺牲的,高层用人有他们的通盘考虑,不是我们这些小字辈能理解的。”我嘴上假装风格高,其实心里也挺郁闷的。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虚伪。明明也不屑吴娜娜的那些下作路数,嘴上却还要装做不在乎。
“佳妮,我真佩服你,姐姐我是真心佩服你。”乔姐再把大拇指伸到我面前。
我苦笑一下:“不然你说我能怎么办?去主编或者总监那儿大闹天宫?我可不是孙悟空,没他那么大的能耐。”
“不是让你去闹,起码该有个说法!她吴娜娜的业绩能跟你比吗?凭什么升她不升你?这任命总得有个标准吧。”乔姐在这事儿上有点天真。
“说法?什么说法?谁规定业绩最好就要升职?哪个领导也没承诺过要给沈佳妮升职啊,再说就算有承诺,那也是口头的,法律上都不作数。”想到主编之前跟我的一次单独谈话,我无可奈何地说,“去找领导,说法讨不着不说,还得碰一鼻灰。”
“也是,”乔姐有所领悟的样子,“可这也太气人了。之前谁不知道这个副总经理的位子非你沈佳妮莫属啊。就这么平白无故地给了别人,这事要给我,一定忍不下这口气。”
“算了,乔,”我懒懒地说,“升不升的,也就那么回事。上一个台阶,得多操多少心呢。”这是我的心里话,在报社这些年,为了好业绩,辛苦和付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份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这个行业现在竞争太激烈,每一个在这个行业里挣扎的人都不容易。那些高层们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他们的付出更是常人无法忍受甚至无法想象的。
“去干活吧,”我拍拍乔姐的肩,“别为这事闹心了。”
乔姐惋惜地看我一眼:“那我干活去了啊,真替你可惜。”说完一扭头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百无聊赖地浏览办公网页,忽然电话铃声响了。我抓起电话,花建粤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安分地跳着。
“喂。”我接通电话。
“佳妮,”花建粤的口气里有隐隐的焦急,“你现在在哪里?”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寻常:“在报社呢,怎么了?”
“美琳不见了。”电话那头花建粤沉默了两秒,说出的话像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宅我耳边。
“什么?怎么回事?”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弥漫在我心头。
“你先别着急,我们都在想办法找她呢。”花建粤想努力安慰我。
“怎么回事?你们给她办出院手续了?”我想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没有,她昨晚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许她是回家了呢。”我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佳妮,对不起,是我不好。”花建粤的口气里全是自责,“我们这儿的护士小林,昨天下午不小心把美琳的病情告诉她了。”
“什么?”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小贵宾犬看着我时充满恨意的那张脸。
“是我不好,我叮嘱过她们,但是没想到小林还是说漏了嘴。”
“是说漏了嘴,还是故意为之?”我怒火中烧,这事明摆着是小贵宾犬报复。
“佳妮,你别冲动。我想小林应该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花建粤对小贵宾犬的袒护让我彻底怒了,“你知道吗?她一直利用职务之便报复美琳。”
我一时情急,把之前小贵宾犬给美琳打针的事说了出来。
“她每次给美琳打针,不扎她三次决不罢休!”我愤怒的说,“你们的护士就这业务素质吗?太恶毒了!”
“这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花建粤的口气满是严肃,“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会给她处分的。”
“处分?”我气急败坏,“美琳现在下落不明,你们给她个处分就能解决问题吗?花建粤我告诉你,要是美琳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佳妮,你别冲动,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事情确实是因为小林而起,但我们不能武断地说,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他还在袒护那个罪魁祸首。
“好好好,花建粤,她不是故意的,她特别无辜。”说完我怒气冲冲挂了电话,穿上外套,抓起包包就出了办公室。
我顾不上和花建粤理论,我得尽快找到美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