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小山丘,突觉一阵寒意迎面袭来,但见整个山谷都笼罩在淡淡地雾气里,景色都变的有些模糊不清。李长歌有点疑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山谷,见到地面上那前所未见的巨大黑洞,他觉到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吐沫。黑黝黝地洞口让他心里阵阵发毛,双腿发软,巨洞像只巨兽蹲伏着,张开大嘴就等待猎物上钩。
“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李长歌心里奇怪,背着菲儿依旧沿着来时的小河边往村子方向走去。渐渐熟悉起来的景物让李长歌脸色越来越苍白,心跳越来越快,本来蹒跚地步伐到最后已经不觉地演变成了狂奔,他发疯似得在村子的废墟中跑来跑去,脸色惊恐扭曲,双眼血红,血和泪混杂在一起,在脸上冲出两条刺目的血痕。身影在雾气中东奔西突,形如厉鬼。此时李长歌心中的悲痛就像千万把刀,不停地砍着他的神经,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他想狂吼,但是已经喉咙已经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想找人问问这是为什么,但是到处都是凝固地血迹和人体残肢,连只猫或狗都没有……
也不知道在废墟间奔跑了多久,李长歌无力地倚靠在一堵断墙上,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妹妹,表情呆滞麻木,双目无神,双手因为四处扒掘泥土,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十指连心,平时本应痛彻心扉,嗷嗷大叫的疼痛,但此时他却浑然不觉,傻了似得一动不动的靠在墙上。
家突然没了,爹娘突然没了,村子和伙伴们都突然没了,巨大的悲痛和骤然地变故让李长歌无所适从。巨洞里的寒气持续的向外涌出,使得周围的温度已经降得很低,雾气越来越浓,潮湿的空气有些压抑,李长歌的发髻上已经被寒气染上了一层白霜,映着他此时苍白的脸色,仿佛从少年瞬间老化成迟暮的老人。
“桀桀……桀桀桀……”
一阵渗人地笑声突然传来,笑声在浓雾中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但又清晰可闻。像是有人在耳边喃喃低语,又像是有人远处山崖上的大叫,回音层层叠叠,说不出的诡异。
“小娃儿,你怀里的女娃已经没得救了,就送给道爷我满足下口腹之欲,如何?”话音刚落,只见李长歌胸前一尺处,凭空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手指修长,指甲还泛起绿光,一把就向李长歌怀中的菲儿抓去。
“妖道,岂敢?”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叱喝,一把青色长剑流星般从天空刺入山谷,山谷里的雾气纷纷向两边退去,青光一闪,长剑已经飞至手臂的上方,只见长剑以剑尖为中心,剑身滴溜溜的飞快旋转,对准那条手臂一剑就刺了下去。
那条手臂长着眼睛一般,不躲不闪,半途中突然反手变爪为拳,食指向上快速弹出,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根食指指尖竟然准确无误的弹在飞剑的剑尖上。
飞剑旋转前冲,却像被人扼住脖子的鹅,呜呜挣扎,紧接着就被弹得倒飞而回,比来的时候还快。那条白生生的手臂也倏的一下缩进浓雾里消失不见。飞剑和手指碰撞的地方,空气突然迅速紧缩,接着“砰”的一声闷响,空气竟然爆裂开来。李长歌离着很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如遭重击,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撞倒了后背的断墙,又后飞了几丈远,才“嘭”的一声落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耳朵和鼻孔也再次向外溢出鲜血。
说也奇怪,这口血喷出来,李长歌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睛,竟然渐渐恢复了些生气,苍白的脸也有了些血色,至少不再那么呆滞。想来是骤然的变故和巨大的悲痛刺激他气血上涌,一时堵了心窍,意识涣散,双目无神。李长歌看了看四周,看到菲儿还摔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不省人事,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急忙向她的地方爬去。
“桀桀桀……,道爷还当是谁,原来是青城山的管青衣和程丹儿夫妇,你们不在青城修行大道,来这青鸾小山坏道爷的好事,是真觉得道爷我好欺负不成?”
怪异的声音中充满不满和愤恨,却是从浓雾的各个方向飘出来,显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山谷上空,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突然显现出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子三十光景,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胸前半尺长髯飘拂,面如朗月,目若星辉,脚上踏着一把淡褐色飞剑,悬停半空,凌风而立,好一派道风仙骨,超凡风姿。
男子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发髻高盘,眉如柳叶,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着一身火红百褶长裙,脚下踩着一方山河锦帕,背上斜背一把青色长剑,身姿飘逸,如九天神女临世。
“贫道管青衣,见过道友。”男子微笑着,对着下面的山谷,杉杉有礼,抱拳致意。
“管大哥,你也看到了,下面的山谷中到处都是碎肉断肢,定是这妖道残害了众多凡人性命。你和那妖道还啰嗦什么?我们一起下去拿住他,带回去听候师尊发落。哼,我程丹儿出道至今还没怕过谁。”红衣女子手指下方山谷,柳眉倒悬,杏眼圆睁,满脸不忿之色,显然刚才飞剑和指尖的较量自己没占到便宜,让她还愤愤不平。说话间,她双手捏着法诀,背上的飞剑已经冲天而起,盘旋着就又要向山谷冲去。
“丹妹,不可,”管青衣急忙驾御飞剑挡在妻子前面,他感到有点头疼,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数十载,女儿现在都十岁了,但是妻子不计后果地火爆脾气却始终难改,几十年闯下的祸端已经不计其数。
“丹妹,丹妹,你听我说。”管青衣急忙传音道,“我们在明,他在暗处,下面的浓雾里也许还有着法阵,我们冒然冲进去,只怕会着了他的道。我们还是想办法骗他出来为妙啊。”
“但是……但是他又对下面的女娃下毒手怎么办?”程丹儿见自己夫君又婆婆妈妈,不觉来气,但是心里又觉得夫君的话也不无道理。
管青衣安抚好妻子,让她稍安毋躁,转身对着下方山谷,朗声说道:“贫道夫妇游玩附近,突感到此山谷灵气杂乱异常,一张一弛,天地元气如吐纳一般,想来是异宝出世。过来一探究竟,却并无夺道友宝物之意,还请道友明鉴。”
“桀桀桀……,久闻青城管青衣是郎朗君子,今日得见,果然所言不虚。二位不为宝物而来,就请离去,道爷收完宝物即可,改日必有酬谢二位,如何?”声音仍旧怪异刺耳,但是透出交好之意。
“好说,道友还听贫道把话说完。道友以大量凡人之血肉血祭灵宝,有违天和。但是事已至此,我二人就是如今和道友拼个你死我活也于事无补。贫道回去当禀告师尊,他日,自有太乙仙府使者找道友讨要说法。不过,谷中尚且活着的兄妹,还请道友不要再造杀孽,让我二人带走。”
“桀桀……,二位不必拿仙府的名头吓我,道爷我独来独往,向来随心所欲,那群牛鼻子又能奈吾何?这女娃你们可以带走,但是这男娃意识清醒,道爷我可不想多年之后多了个潜在的仇家。”话音刚落,山谷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着菲儿就往谷外地天空飞去。
李长歌趴在地上,他脑袋早已清醒,之前的说话声他都听在心里,对这个在浓雾中藏头露尾的家伙已经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冲上去食其肉,喝其血,但是此前连番的遭遇和折磨,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喉咙沙哑,此时只能趴在地上愤怒的低吼着,像一只护食的幼小野兽。刚听到对方的话音不对,他心中就大叫不好,刚抬头就看到妹妹被狂风卷起,李长歌急忙硬撑起身子就要抓住妹妹,扑了个空,看到妹妹空中翻滚的身体,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李长歌急得双手锤地,无声痛哭。
程丹儿站在山河锦帕上,看到山谷中被狂风卷起的菲儿,冷哼一声,双手快速陷诀,只见她脚下的山河锦帕变大变长,迅速的延伸到菲儿的身子下,把她稳稳兜住。
“不知道友怎么才能答应放了那个男孩子?”管青衣仍旧不死心,和山谷中的那位交涉着。
“道爷我今天是给二位一个面子,才拱手放了那个鲜嫩的女娃。下面的男娃今天是必须死,就是玉帝亲临也没用。”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一般,话音还没落,一股狂风又在李长歌的身边出现,直接卷着他就往黑洞上方飞去。
“住手。”程丹儿大叫阻止,背后的长剑亮起一道青光,倏的一下已经消失不见,转眼就出现在李长歌的上方,想阻止狂风。
“桀桀桀……,晚了。”
围绕在李长歌身边的狂风,突然间消失无踪,只见李长歌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着,陡然直直的向下方黑洞坠去。
天空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飞剑呼啸,法器碰撞的巨大声响,但这些已经和李长歌没有关系。他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身体急剧下坠,空气撕扯着他的身体,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喉咙终于能发出声来,一声惨叫刚从口中出来,就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