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玄奘当时最精通的应该是大乘佛教的内容。菩萨所谓小乘佛教“度不得亡者超升”,大乘佛教“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等说法,基本上反映了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两大派系的不同特征。佛教所谓“乘”,意为乘载物,如车、船等运载工具,也引申为运载或道路。按大乘佛教说法,“小乘”佛教的车子载重量小,路子窄,只能运载少数人超脱苦海到达涅般槃彼岸,所以叫“小乘”;“大乘”佛教的车子载重量大,路子宽,能载无量众生,从苦海的此岸到达解脱的彼岸,所以叫“大乘”。佛门的“普度众生”、“人人皆可成佛”等观点就是出自大乘佛教。
从公元一世纪起,大乘佛教在印度本土兴起。原因是日益增多的佛教徒不愿受上座部(即小乘佛教)的严格戒律约束,而上座部也不允许外道思想污染佛陀教义,这样,多数僧众就流向大众部(即大乘佛教)。大众部戒律相对宽松,也易容纳新奇思想和外道异说,于是大乘佛教趁机兴起。一部部大乘经典相继出世,如《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无量寿经》等都是很重要的大乘经;同时也涌现了一些大乘法师,如龙树、无著、世亲等。龙树及其弟子提婆开创了大乘佛教的中观学派,无著、世亲兄弟则开创了大乘佛教的瑜伽行派。瑜伽行派又称唯识学派,玄奘从印度取经回国后,大量翻译的就是此派的著作,并据其学说创立法相宗。
玄奘在相州跟从慧休学完《杂心论》后,又北上到了赵州。挂单在赵州的观音院(今柏林禅寺),拜道深法师为师,研习《成实论》。《成实论》大概成书于二世纪中叶,是印度佛教小乘中最后的经典之一,也是从小乘过渡到大乘空宗的一部重要著作。《成实论》包括了佛教许多基本哲学范畴,是佛教徒初学的佛教手册。此论经鸠摩罗什译成中文后,在南朝齐、梁、陈间,逐渐形成成实学派,隋时,由于天台宗(天台智者大师智立,又称法华学)兴起,成实学派渐入衰落。而道深是隋唐之际成实学派的大师。
玄奘随道深共学习了十个月,这十个月中,他足不出寺,白天向道深讨教,晚上就挑灯读书。十个月下来,便对《成实论》完全理解了。
一日,早课完毕,道深法师将玄奘叫到自己的禅房,坐下许久没有说话,玄奘看出来,老人家似乎有什么要说,又不好启齿。
“师父,您有什么训示请尽管道来。”玄奘先开了口。
“玄奘法师,千成不能这样讲,你岁数虽幼,但学识并不在我之下,我今有一事相求,万望法师不要推辞。”
“师父有话尽管道来,玄奘尽力而为就是。”
“你来我寺中已近一载,这里的情形你早已知晓,我年近老朽,可这寺中僧众,竟无一人能承我衣钵。徒儿不少,可能如法师这样精进者,未见一人。我担心,这偌大观音院,怕是于我圆寂后香火渐歇。我意欲求法师屈尊住持此寺,万望不要推辞。”
听了这话,玄奘心中无比激动,一来是他感激道深法师的一片真情,二来是自己已学通诸法,另有打算,怎么会把脚步停留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寺院呢?
思量片刻,他把自己还想到别处游学,并将佛法光大的想法如实告诉了道深,道深听后,叹了口气,对玄奘道:“实我早知你意,只是我不甘心而已。”
秋风吹拂着北方的田野,赵州桥头的晨光中,玄奘和智深法师,一老一少执手而别,别离时智深法师老泪纵横,玄奘也泪湿袈裟。
之后,玄奘直奔长安而来。
在长安众寺当中,有座大觉寺,寺内住持道岳法师远近闻名。他精通《俱舍论》。《俱舍论》为《阿毗达磨俱舍论》的略称。它是世亲根据《大毗婆沙论》参以小乘经量部的教义,对于小乘有宗的《婆沙》教义有所修订而作。“俱舍”义为包藏,是说它包藏了根本阿毗达磨的要义。它是一部总结小乘各种学说向大乘有宗过渡的重要论著,详尽地描述了佛家的时空观念等重要思想。真谛把它译成中文二十二卷。道岳本人著有《俱舍论疏》二十二卷,成为唐初研究俱舍论的大家。
玄奘到长安后,就到大觉寺挂单。他拜道岳为师,学习《俱舍论》,别人三遍五遍都学不懂,他一遍就能领会要旨,经他看过的经论,他均能烂熟于心。长安还有法常、僧辩两位大德,他们“解究二乘,行穷三学”,被誉为“上京法匠”,徒侣众多,中外闻名。玄奘又分别向他们学《摄大成论》和《俱舍论》,深得其精髓。法常和僧辩极为叹赏,他们对玄奘说:“你可称得上是我佛门千里驹了,佛学的振兴看来要由你去完成了。”玄奘还向大德玄会学习《涅槃经》,仅一遍,就深得其旨。玄会对他说:“人们赞誉你是佛门千里驹,此言不虚。你可要努力呀!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
玄奘所学,虽然囊括《涅槃》、《成实论》、《摄论》、《俱舍论》等诸多佛学经典,但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摄论》和瑜伽行学派的思想。玄奘以前,翻译这一典籍的,主要是南北朝时期的真谛。然而,真谛的翻译,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差,几部经读毕,玄奘感到其中许多地方的翻译很不合适。
这时有一个天竺的僧人来到长安,名叫波颇。来到长安后,玄奘几次去向他请教,释疑解难之余,波颇还向玄奘介绍自己曾经就学过的那烂陀寺,对于这个寺,玄奘极感兴趣。
因该寺院南面花园中有一池,传说池中有龙那烂陀而得名。如来生前宣扬菩萨道时,国王为其建此寺院,由于鳏寡孤独者常常从这里获得施舍,所以人们又称其为施无厌寺。最初,由五百商人用十亿金钱买下附近的庵没罗园施舍给佛祖如来在此说法三个月,多数商人最终都得到正果。如来涅槃后,当地国王铄迦罗阿迭多敬恋佛祖,在这里建造伽蓝(寺庙)。其后,三世国王恒他揭多、四世国王婆罗阿迭多、五世国王伐阇罗以及中印度王六帝相承,各加营造,使之成为全印度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僧徒主客常有万人,同时兼学大乘十八部以及《吠陀》、因明、声明、医方、术数。全寺能解经、论二十部者千余人、三十部者五百余人、五十部者九人。那烂陀寺持戒严谨,建寺七百余载“未有一人讥过者。国王钦重,舍百余邑充其供养,邑二百户,日进税米、****数百石。”目前住持戒贤法师精通三藏,三十岁时即代表护法大师破除异道,当时的国王专门建造寺庙酬谢他。接替护法大师主持那烂陀寺以来,佛法上兼收并蓄,提倡博采众长,不主张专讲一宗一派。寺内每日开讲筵百余所,“学徒修习,无弃寸阴。德众所居,自然严肃。”波颇所讲的这一切,无不令玄奘心驰神往,他发下宏愿:今生今世,一定要去朝圣那烂陀!
于是,玄奘开始了他西游的准备工作,正当他全身心地筹划时,一纸诏书来到他面前,面对朝廷的诏书,他呆呆地发愣,到底这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