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砸门的动作似乎也越来越粗鲁,年久失修的微雨轩大门,终于不堪重负,忽地被撞开来,一群身着护甲的侍卫手持佩刀迅速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在院落中的小道两边以整齐的列队站定,个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清晨的斜阳在雪亮的刀片上反射,炫目耀眼,一时间整个小院,刀光横飞,杀气腾腾,张总管带着小尾巴站在院中,而澹台煜和韩熙则坐在大门紧闭的微雨轩中,静静的观望着院中的一切,澹台煜脸色阴沉不定,而韩熙则右手茶水,左手点心,逍遥自在的坐在膳厅中的一张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一副兴致勃勃等着看戏的架势。张总管看着院中的阵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仍是平常一贯的沉稳大气,而小尾巴哪见过这阵势,躲在张总管的背后伸头缩脑的观望着,汗湿的手掌紧紧的攥着衣襟,惊慌的小眼睛溜溜的左右观望,不安的颤抖着,只听张总管沉稳但有些尖细的嗓音响起。
“各位平时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知何事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到微雨轩,难道不知这**禁地是内臣不得随意进入的么。”张总管说话慢条斯理,却又不失威严。一位侍卫长模样的人上前一步,极其不屑的看了张总管一眼。
“张总管平时掌管**大小琐事,公事繁忙,没想到废弃多年的寝宫也要张总管亲自打理,不知这微雨轩中住的是什么人,要劳您大驾,我们是奉旨追查乱臣贼子,有人看见昨晚深夜有人进入了微雨轩,如今皇上不在朝中,我们更不能懈怠,职责所在,为保**平安,也为社稷安危,如有冒犯,那就多有得罪了,兄弟们搜!”说话间,一声令下侍卫队立刻四散准备搜查。
“慢着!”张总管突然大喊一声,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张总管突然威声厉和,声音洪亮似有回音,连站在他身后的小尾巴都被吓了一跳,侍卫们也停下了动作,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队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都知道张总管是侍奉了两朝天子的太监总管,年高德勋,连太后都要给他三分颜面,他们这些小小的侍卫怎敢轻易得罪,可是队长的话要是不听以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两难的看着他们的长和张总管,两人眼中早已是刀光剑影。
“张总管,你这是要阻碍侍卫队例行公事么?耽误了捉拿犯人,你担当得起么?”侍卫长本就对太监极其蔑视,想他不过一个无用的太监平时上到皇上太后,下到百官及各宫妃嫔,无不重视张总管,出入各殿**都是如履平地,而他一身武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宫规等级森严连皇上的身边都近不了,这**更是第一次来,对张总管早就心生妒意,平日里碍于身份的悬殊,不能纾解心中的郁闷。而今天他是奉旨例行公事,总算觉得可以挺直腰板在张总管面前耀武扬威一次,张总管却横加阻拦,当这他众多手下的面前,驳他颜面,不由怒不可遏,话语间越来越不客气,手掌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怒目而视,威吓着张总管。
张总管缓缓的抬起眼帘,平静的扫了一眼侍卫队长眼中的怒火,转脸用他那特殊的嗓音,阴阳顿挫的对着全院侍卫宣布。
“皇上有令,任何人没有皇上的手谕不得进入微雨轩,违令者先斩后奏。”语气不亢不卑,字字清晰入耳。
话音刚落,侍卫长立刻失了气势,电光火石间脑中飞速的思考着,任何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去挑战皇上的威严,而且如果皇上真的有这样圣谕,微雨轩中住着的一定是位非同小可的人物,那么微雨轩绝不可能只有张总管一个人守护在这,说不定皇上身后那些深藏不露的高手都在附近暗中盯着他们,如果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而像张总管这种做事严谨的人也根本不用去考虑圣旨的真假,侍卫长望望神色淡定的张总管,再看看自己那些退缩的手下,不由像只战败的公鸡,刚刚的嚣张气焰消失殆尽,涨红的脸色上,紧绷的肌肉不时的抽动着,欲言又止。张总管也不去看他,神情自若的站在原地,任由微风拂过他稍显花白的头发,而小尾巴虽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出了侍卫队那边的人似乎开始慌张了,而张总管依然昂首挺胸的站在身边,气定神闲,不由心中安定,也稍稍停止了背脊,神气的站在张总管身旁。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入院中。
“呵,张总管好大的气势,我在门外路过就听见这里热闹非凡,索性就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就听到张总管在以皇上之名威吓御前侍卫。”说话的人步伐款款的跨进微雨轩,一身月白色的锦服,上用金线精致的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四爪龙,配上他英姿勃发的脸庞,整个人气宇轩昂。所有人一看到来人急忙下跪行礼。
“长平王万安!”长平王微微颔首示意免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声音中不失威严,问话时对着侍卫长。侍卫长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忙不迭的上前汇报。
“禀长平王,昨夜有人看见不明身份的人深夜闯进微雨轩,接到消息后,为保**平安,微臣火速带领侍卫队前来搜查,谁知到了这里后张总管却蛮横无理,横加阻拦,怎么也不肯让侍卫队执行公务。”侍卫长先声夺人夸大其词的报告。长平王听后并未立即决断而是又面向张总管。
“张总管这又是为什么呢?”表面态度恭敬却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张总管不瘟不火的望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侍卫长,沉声回答道。
“禀长平王,小人职责所在,奉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微雨轩,小人也只是奉命值守罢了。”
“哦?好一个奉命值守,既是口谕可还有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皇上不在朝中,随便你怎么说也没人敢驳回,侍卫队既是公事在身,也是职责所在,你如今却百般刁难,似乎有些不妥吧。”长平王眼中有了些厉色。
“这…”张总管有些迟疑。
“侍卫长,进去搜查吧,皇上果真怪罪下来,有我顶着!”长平王突然沉下脸厉声下令。
“遵命!”侍卫长像拿到特赦令牌一样,趾高气扬的望着张总管,仿佛刚刚那个垂头丧气的人另有其人,吩咐着手下行动。
“不可以,长平王真的不能这样啊。”张总管见侍卫队要强行进入微雨轩,突然慌了神,神色紧张的伸开双臂挡在了微雨轩的门前,小尾巴被这瞬息万变的情况弄懵了,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跟着张总管挡着微雨轩门前。
“呵,怎么?如今张总管是要违抗本王的执意么?”长平王满脸怒容,步步逼近。
“长平王,你就别再逼老奴了,这微雨轩真的进不得。”张总管语重心长的告诫,无奈中带着哀求。此时的长平王已是怒火中烧,哪听得进这些。
“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微雨轩中住的是什么人,连本王也碰不得!”说话间猛的一把推开了身前的张总管,连带将张总管身侧的小尾巴也掀翻在地,可见力度之大。伸手就要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谁知手还未触及门扇,自己就开了,长平王不由一惊。慢慢打开的门扇中露出了韩熙那张漫不经心的笑脸,嘴角还挂着没有擦净的点心渣,望了望门外还躺倒在地的张总管和小尾巴,双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霾,转瞬恢复了一贯的笑脸。
“长平王早啊,什么事情让您这一大早就大动肝火。”
“韩熙!你怎么在这!”长平王瞠目结舌的望着一脸嬉笑的韩熙,心中一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越过韩熙的肩头,澹台煜威严的坐在殿中阳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凉薄的神情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皇…皇上!”长平王惊慌不已,面色瞬间苍白,连连退了几步,步履微晃,连忙跪下。
“臣弟为守护**捉贼心切,行事鲁莽,惊扰了圣驾,望皇兄赐罪!”长平王躬身伏地,低沉的头几乎贴在地面,身躯微微颤抖,而他身后的侍卫队早已跪地一片,刚刚意气风发的侍卫长此刻面如死灰,身如筛糠。
澹台煜缓缓起身,龙行虎步的走出房间,定在长平王身前,凝视了良久,直到长平王身前的黄土,被他流下的汗水阴湿了一片,才幽幽出声。
“四弟都说是为保**安宁,那何罪之有呢…”声音低沉凉薄,回荡在暑气初升的院落中,顷刻间天地都肃静下来,连平时喧闹不停的鸟儿此刻也识相的不知去向,院中噤如寒蝉的人群只觉周身被一片阴冷包围,凉意由心中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