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澹台煜就大致清楚了,暗影队在荒村不远处的荒漠捡到了韩熙的血衣,回来汇报,开始在荒村搜索韩熙,直到韩熙自己回来,听韩熙讲完这段经历后,清晨的阳光刚好斜斜的倾泻身上,让人有一种时光的错觉,澹台煜清亮的眼中碧波荡漾,波光粼粼随风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韩熙也不出声,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死里逃生后的第一缕阳光,大漠的阳光视乎就没有温顺的时候,总是饱满炙热的照射着它的人民,可是韩熙却是如此满足此刻的热烈,让他有一种真实的存在感,半响,澹台煜终于开口。
“也就是说真的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个雪国存在,那我的母妃是来自雪国,而不是什么不明来历的妖孽。”澹台煜有些兴奋,语气中又有些不确定,韩熙带回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终于对自己的身世有个交代了,虽然他这些年一直用冷酷的外表武装着自己,用近乎残忍的手段塑造自己无情的形象,以为这样自己就真的不在乎别人对他的非议,用威吓堵住悠悠之口,多年来再也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母妃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淡忘了,可是就在韩熙刚刚讲述中,听到确切的雪国的消息时,心脏还是兴奋的停掉了几拍,才知道自己有多介意这件事情,只不过这些年他将他们深埋在心底,不去翻腾就以为没有了,韩熙睁开微咪的眼睛,认真笃定的点点头,他太了解这消息对煜有着多么大的意义。澹台煜有些欣喜异常,眼中流动的光华如天空中璀璨的烟花,绚烂动人,让韩熙有些不忍心去打破它此刻的美好,过了一会,终于还是不得不开口。
“煜,微雨轩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朝,那么羽梨那你准备怎么办?”韩熙忧心忡忡的问道,话音刚落,瞬间澹台煜神色一顿,脸色巨变,刚刚的兴奋与欣喜眨眼间被一种挫败感替代,双眸慢慢抬起,深远的望着微雨轩那扇被晨光抹了层蜜色的六抹头菱花窗户,沉默不语,目光沉重。
而此刻窗扇里面的羽梨也早就起身,默默的望着院落中交谈甚欢的两人,眼中一片木然,银团默默的在身后帮她披了件外衣,她回头干涩的笑了笑,表示谢意,银团眼中的担忧与心疼落入羽梨眼底,心中一阵酸涩,急忙别过头去不再看她,雾气再次在眼中升腾,慢慢扩散,又被她生生的掩盖下了。这时清脆缓慢的敲门声在院中响起,打开门来,原来是张总管来送早饭了,羽梨整理好心情,转过身来,扯动嘴角对着银团笑了一下。
“银团,我有点累了,想再睡一会,你去吃饭吧,先不用管我,也别让别人来打扰我好吗?”羽梨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话,每次看到银团担心的表情都让她觉得心中某个角落刺痛一下,现在她只想自己待一会,可是在银团眼里,她的笑容是那么逞强,任何一个女孩子经历了昨晚的事恐怕一时都无法接受自己,可是羽梨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哭不闹,安静的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自己躲在角落****自己伤口,让人看着更加的心疼。银团还想比划什么,被羽梨打断了。
“银团,去吧,放心吧,我没事。”说着话,便扭过头不再看银团焦急的表情,和衣躺在了床上,背过身去将脸扭向床里,任凭银团咿咿呀呀的叫着,没有反应,银团无奈的叹了口气,帮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静谧的仿佛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两行清泪沿着羽梨的眼角流下,滴落在丝绸缎被上,顷刻间就钻了进去,留下一片阴湿印迹,无声无息的控诉着主人的遭遇。
银团一出门口就看见膳厅中一脸阴郁的澹台煜坐在对着狱吏房间的那张太师椅上,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小尾巴和张总管正在餐桌前忙着布置菜肴,澹台煜看见独自出来的银团双眼中的阴霾愈加沉重,使他原本就冷峻的面色更多了些威严,银团不由心中一颤,忙借低头行礼之际,躲开那冰冷的目光,这时韩熙从门外走了进来,右腿的脚步依然沉重,走起路来极不协调,银团眼中的神色一紧,忙上前扶住韩熙神情关注的盯着他那条伤腿,韩熙倒也不推辞,任由银团扶着他进来,脸上不经意的笑容看上去温和从容。
韩熙进屋环视了一周,视线找寻着什么,最终落在一脸凝重的澹台煜身上。
“银团,羽梨还没有起床么?”韩熙回头问银团。银团满面愁云,轻轻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双手飞快的比划着,韩熙茫然不解。
“银团说,羽梨姑娘早上起来了,又睡下了,说不想吃饭了。”小尾巴急忙帮银团翻译,这些天和银团相处下来,耳濡目染的小尾巴渐渐的能读懂了她一些简单的手语,也成了她半个翻译了。韩熙听后不由望了望一直缄默的澹台煜,只见他脸色阴沉不定,这时小尾巴和张总管已经将饭菜摆放完毕,毕恭毕敬的站在桌边,等待澹台煜和韩熙入桌。韩熙腿脚不方便,自顾自的先在桌前坐下,只见澹台煜忽地站了起来,脚步沉重的走到桌前,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百合红枣粥,向羽梨的房间走去,银团急忙追了过来,挡在门前,眼中忧心如焚又带着一些恐惧,慌乱的摆动着双手不肯让澹台煜进屋。澹台煜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一把将银团退到一边去,推门进去了。银团焦急万分,爬起来准备跟进去,那扇门“碰!”的一声无情的在她面前狠狠关上了。
“银团,放心吧,他不会再伤害羽梨了。”韩熙叫住了银团,语气笃定的对她说,脸上的愁闷不言而喻,银团望望韩熙,又望望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甘心的放下了自己将要敲门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磨蹭到韩熙身侧站立,眼中的幽怨和担心如一团黑云萦绕在韩熙头顶。
羽梨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以为是又是银团进来叫她吃饭,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听见房门被重重的关上,心中不由狐疑,银团从不会如此莽撞,今天这是怎么了,但是,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只想善解人意的银团看见她睡觉就径自离开,让她自己安静的躺着,可是今天似乎一切都不随人愿,脚步声到她床前就停了下来,好一会没有进一步的声响,空气中悄悄流动着沉静的气息,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以为刚刚的门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不由得转过身睁开眼睛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脸阴沉,决然的双眸中隐隐跳动着一丝怒气,羽梨不由心中一凛,忽的坐起身来,缩回到床脚,她的动作似乎惹恼了澹台煜,重重将手中的粥碗放在床边的一个梨木雕花圆墩上。
“你就这么害怕我么?”澹台煜低沉的声音中压着浓浓的怒气,羽梨慢慢的抬起憔悴的小脸,迎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此刻诸多复杂的情绪聚集在那一潭深渊中,有愤怒,有懊恼,探向深处还有还有若隐若现的忧伤,一时间,那对眸子中风起云涌,波涛翻滚,羽梨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深陷在那潭池水中,仿佛那深处有无法抗拒的吸引,让她忍不住去探究,走得越近,愈加疑惑不解,似乎忘了心中对他的恐惧。可是他的懊恼,他的忧伤来自哪里,应该忧伤的不是她么?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回答我,我就那么让你害怕么?”澹台煜的怒气不断升腾,羽梨眼中的探究与耐人寻味让他有种被侵犯的感觉,恼羞成怒,羽梨此刻眼中一片清明,风轻云淡的看着涨红双颊的他,眼中没有一丝的畏惧,迎上他的目光。
“放我走吧。”朱唇轻启不亢不卑的说出这四个字,声音虚弱中有些沙哑,但是没有一丝的哀求的意味,只是平铺直抒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的要求。澹台煜神色顿时黯淡下去,失意毫不掩饰的写满了双眼,好像一场战争蓄势待发时,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敌人,像个战败的将士一样,全身笼罩在阴霾中,躲过羽梨灼灼的目光。
“你先喝点粥吧,昨天你烧了一夜。”言语中除了失落再没有其他的情绪。羽梨将视线转移到床前的百合红枣粥上,只停留了一下,又回到澹台煜脸上。
“只要我喝了粥,就放我走?”羽梨依然是沉静的语气,平静得让人看不懂她的心。澹台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大手一挥,“哗啦”一声,粥碗落在的不远处的窗根,顿时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你就那么想离开么!”澹台煜近乎歇斯底里的喊着,声音中带着绝望,怒视着羽梨,而羽梨还是平静如水的望着他,似乎没什么能再让她的心起波澜,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是离开这里。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像绷紧的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屋外的几人屏声静气紧张的听着屋内的动静,几次银团都忍不住想到门前,都被韩熙制止了,韩熙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个人心中的结,都需要对方来解。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微雨轩的人们,门口突然喧哗异常。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御前护卫队,奉旨追查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鼓点般密集的砸门声在院落中响起,来人似乎人数众多,而且态度极其粗暴。
门外的叫喊清晰的传进屋内,澹台煜眼神一厉,不舍的望了羽梨眼中的坚定,猛地转过头,步步生风的走出房间,留下羽梨静默的坐在床上,一脸清明洁净,似乎此刻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在她眸中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