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居天字号客房中,韩熙遣走了所有的人,屋内只剩下他和澹台煜两人,韩熙警惕的在窗口左右看看,客房这边的走廊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楼下大厅中依旧喧哗吵闹,随即关上窗,悄声的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澹台煜,从背后看不见表情,只看见他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要笑就笑,别憋出内伤。”床上的人没好气的说。
“呵呵...哈哈哈。”韩熙终于笑出声来,只是依然小心的尽量压低音量。
“煜,我今天表演的怎么样,人家为了今天这撒狗血的表演可是做足了功课。还不错吧。”韩熙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常态,站在床前小声的说。
“不过,煜,你今天的表演也很到位么,啊!...哎...”韩熙没个正形,扭曲着身体学着澹台煜刚刚痛苦的表情。
“好了,还在采莲居一切都需谨慎行事。”澹台煜瞪了他一眼,坐起来活动了活动僵硬的四肢,面部严肃冷峻,从袖口拿出一块沾满液体的棉布,散发着浓郁的竹叶味道,小心翼翼的递给韩熙。韩熙小心翼翼的用一块油纸包好,移步到屋内一张紫檀大理石桌前,桌上摆满了各种名贵糕点和茶水。倒了一杯茶递给澹台煜,稍稍恢复了正色。
“说起来,你今天为什么同意带走羽梨,她并不在我们的计划内。”韩熙问道。澹台煜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愈加深邃,半响才出声道。“宫里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恩,放心吧,明天咱们从西侧雨花门进入,那里偏僻几乎没有人出入,离那最近的浣衣局都是些低等的太监宫女很少出来走动,即使出来也不会认出你。宿在雨花门东侧的微雨阁,在御花园的西墙,与御花园一墙之隔,但是独门独院并不联通御花园,很隐蔽,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寝殿,还是太祖皇帝在位时,有一位废妃独居在那里,抑郁而终,后来那里就经常传出闹鬼,所有人路过那里都退避三尺,久而久之也便忘了那里了,宫里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哼!宫中这样的故事还少么,不新鲜。”澹台煜冷哼着,语气凉薄。
“是啊,是啊,就单看你那三千祸水,不在冷宫胜似冷宫,一年到头也不见你去**几次,去了大多都是宿在梨妃那里,登基三年无出,我说煜,你是不是那里不行啊。”韩熙语带怀疑,有些鄙夷的盯着澹台煜的胯间。澹台煜瞪了韩熙一眼,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随性的往床上一躺,修长的下肢优雅的舒展着,双手枕在脑后,俊俏的脸颊似笑非笑,媚态撩人的望着韩熙。“你想试试么?”
韩熙浑身哆嗦打了个冷战,随即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看,我今天就睡在外间的躺椅上好了,那里凉快些。”说完一溜烟跑了。床上的人笑意正浓,看着韩熙逃跑的背影,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韩熙躺在外间的椅子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过煜如此轻松的和自己开过玩笑了,自从那年从沙漠死里逃生,无论韩熙怎么闹他,他总是一张千古不变的冰块脸。虽然韩熙知道在心里他依然是他的好兄弟,但是却无法打开他的心结。今天看到他能这样自己也觉得欣慰了,管他是为了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此时羽梨正在喋喋不休的和小逸交代着她走后的事宜。
“小逸,我跟你说啊,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做老本行了,这些天我也再和牡丹姐商量这件事,等我走后你就接了我的位置继续保持这个节目,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胜任。你看我这里有好多书稿,都是我这些天空闲的时候凭着记忆背写的,你拿去可以应付一阵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书稿,你自己也可以,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有的比我这些要有趣多了,我去和牡丹姐说,给我多少分成也要给你多少,绝对比你...恩现在赚得多...”羽梨鼓励着小逸,她离开这里最不放心的就是小逸了。
“羽梨...你不要去好不好。”小逸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忧心忡忡的看着一直停不下来的羽梨。羽梨身影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身后的小逸,嫣然一笑。
“小逸,你不要担心,我就去一个月就回来了”羽梨语带安慰,温和地说。
“羽梨,我后悔给你讲那个故事,你我都清楚那只不过是个传说,根本就没有依据,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竹情幽幽,再说你就要拿你那三颗不知名的小花去赌自己的性命么?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开花,什么时候能开。”小逸从来没有这么激动的对羽梨说过话。
“小逸,我心里有个感觉,确定那就是,冥冥中它出现在我面前,老天爷又让我遇到生石花,冥冥中早安排好了这一切,再说,我一向命好,以前和师傅摆摊,好几次都被地痞追到走投无路,我都奇迹般的逃脱了,师傅说了,我命有神助,嘿嘿。”羽梨打着哈哈,风轻云淡的和小逸说着。
“什么老天爷,什么命,我才不信,就是这几株破花就要你去送命,那我宁愿没有它们,要死一起死!”小逸愤愤不平的冲到窗前,将那种有植株的花盆高高举起,向地上摔下去,羽梨急忙抢下,将花盆抱在胸前,就在两人抢夺花盆之际,门口传来敲门声。
“羽梨,可以进来么?”牡丹姐轻声问道。羽梨瞪了小逸一眼,示意他松开抢夺花盆的手,小逸心有不甘的放下双手整理了整理衣衫。
“进来吧!”羽梨放下花盆高声向门口喊道。门一打开,牡丹姐莲步款款的走进来,看见屋里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心里有些犯嘀咕。
“那个...羽梨,明天你就要走了,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没。”牡丹姐语带关切。羽梨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回头对小逸说,“小逸,你先走吧,我有话对牡丹姐说。”语气不容拒绝。
“好。”小逸一脸委屈,心有不舍的望着羽梨,不甘不愿的向门口挪去,羽梨避开他的眼睛不去看他。小逸走到牡丹姐身边眼角扫了一眼牡丹姐,眼神带有一丝冰冷。牡丹姐心生寒意。见他出去后,才转过来看着羽梨,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不舍,还有心疼。
“羽梨,对不起...”牡丹姐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像平时巧舌如簧的她。
“牡丹姐,你别这样说,是我自己主动要去,我跟你说啊,这青楼啊我都待腻了,这两天正想怎么跟你说离开这呢,这机会就来了。”羽梨谈笑自如。
“你这丫头就爱逞强。”牡丹姐眼眶微红心疼的看着羽梨。羽梨看着牡丹姐也收起了笑脸,拉她坐在床边。“牡丹姐,一直都想和你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肠,有个东西本来想做好了再给你的,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羽梨拿出一个还没有封口的枕芯,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有阵阵花香扑鼻而来。牡丹姐面色疑惑。“这是?”
“前一阵子我看你琐事缠身一直睡不好,特意去集市上给你找来了风干的薰衣草和决明子,是安神的最好的东西了,这是以前师傅告诉我的,嘿嘿,可是我从小没学过女红,这个枕皮缝得有点惨不忍睹,所以一直拆了缝缝了拆的,到今天还有一边没有完成。”羽梨有些害羞,自己虽然博览群书,可是对于女红真是一窍不通拿不出手,缝制这么一个简单的枕皮还是和采莲居的一位姐姐新学的。
牡丹姐双手有些颤抖接过枕头,双手有些颤抖的轻抚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羽梨,你这傻孩子,心地善良又容易冲动,你可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自己在外面好自为之吧。”牡丹姐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但愿她的善良能让老天多一点垂怜吧。
“呵呵,你放心吧,牡丹姐,可别小看我啊,对了,等我走了这包东西帮我交给小逸吧,我当面给他怕他不要。我走了以后还希望你继续照顾小逸好么?就当是帮我。”羽梨言辞恳切,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牡丹姐。
“小逸他...他...哎。”牡丹姐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留下两行热泪。
摇摇头如获珍宝的抱着那个半成品的枕头出去了。羽梨望着牡丹姐忧愁的背影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采莲居二楼密室隔间里,一个男人坐在桌前望着手里的一包药发呆。门边站着一个面色清冷的男人。
“有人轻叩密室门,清冷的男人按动机关打开了门,牡丹姐走了进来。桌前的男子面露微笑,但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一股寒意。
“牡丹姐,告别完了?看你这满面的愁容都说些什么了啊。”男人阴阳怪气的笑着。
“主上,我什么都没说,这...是羽梨让我交给你的。”牡丹姐心惊胆战,将手里的一个包裹恭敬的递了上来。男子双眸微敛,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男子表情瞬间凝重,在银子上面还附着一封信,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写着“小逸亲启”。男子迅速展开信纸。
“小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已经走了,不要难过,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在采莲居最快乐的日子,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你,我甚至自己偷偷庆幸幸好迷路在大漠沦落青楼,才让我见到你。离开这里,最放心不下你,这里的这些银子是我们这一段演出挣下的,我攒下这一半给你,这是你应得的,就像我说的,我不在你的才华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别再做老本行了,还有这些书稿也都留给你,好好照顾自己,坚强一些,另外不要再让自己的身体受伤了,等我回来时,你不能瘦一点,不能少一根头发哦,嘿嘿。羽梨亲笔。”男子拿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从包裹里拣出那些书稿紧紧的攥在手里,沉着脸默默的坐在那里。
“羽梨是准备明天她走了以后才让我交给你的。”牡丹姐平静的说。男子双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只听“哗啦”一声巨响,男子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包裹拿包银子一起挥落在地上。
“滚!都给我滚出去!”男子突然勃然大怒,对着牡丹姐大喊着。牡丹姐忙不迭的逃出了房间,只留下男人,攥着书稿的手依然颤抖着。
子夜,月已西沉,羽梨的房门悄悄的被打开一条缝,一个素白的身影闪了进来,静静的看着床上酣睡的羽梨,双眼如潭凝视着,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羽梨鬓边的长发,他伸出手想帮她拨回,突然酣睡的女子突然喃喃呓语着,靠近仔细听,“夜,不要这样,求你。”女子面带哀求,床边的人突然僵住了,目似剑光,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薄荷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