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尘在那人一语之下,竟然碎婴成丹。待得黑影带着颜涵离开之后,几院主事这才匆匆带着他去往天剑峰,找寻掌教救治,只有遗风留在原处,默然的看着刚刚小师弟消失的地方,沉吟不语。
天剑峰暗殿之内,传来了风不尘嘶哑的怨恨声:“师,师兄,去帮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我算是废了,活生生的被那人给废了啊!”“住口!高师弟,传我口喻,天剑宗门下弟子颜涵逐出师门,往后,他再也不是本门弟子!”钟无为的声音在暗殿中响起以后,终于逐渐安静了下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又是一日清晨,宁静的小山谷中,有着一个很是简陋的小木屋,或许是山中的猎户,搭建来临时歇脚用的。而今,在朝阳慢慢攀上屋檐时,有人推开了那本不坚实的门栅,走了出来,对着初阳伸了个懒腰,便盘膝而坐,开始了修行。
没过多久,山谷中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道虚实变幻的身影,慢慢的来到了那打坐青年的身边。似若有感,从入定中回过了神,“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而今伤势已然全愈。日后但凭前辈差遣,颜涵必当拼尽全力!”
那人点了点头,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这才转看向山谷,轻声叹道:“日后天剑宗不会为此事再寻你麻烦,但切不可大意,修行之路步步维艰,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隐隐间面庞抽搐了一下,似有不忍,终究还是逐渐淡去了身影,离开。
颜涵冲着那人消失之处,弯腰拜了三拜,这才叹了口气,自言道:“这位前辈不肯告之其尊讳,前日说了日后自有相见之时,救命之恩暂且来日再报。只是,前辈说天剑宗不会为此事再寻我麻烦,且当日掌教并未现身,莫非,这前辈的修为,尚在掌门之上?定是如此!”
想通了这些,颜涵却也暗暗松了口气,若非如此,一旦天剑宗下了追杀令,只怕自己只能活在阴暗中,过上亡命天涯的生活。自己这区区结丹期的修为,在天剑宗这般庞然大物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而今离开了天剑宗,沦落为一名散修,失去了宗门庇护的同时,却也让自己不得不自力更生,是好是坏,一时三刻却也难下结论。只是,原本便人丁稀少的苍松峰,而今只怕更是凄冷了,想到了心善如水的芷柔师姐,想到了那平日喜欢勾起嘴角,轻柔微笑的遗风师兄,想到了那不知身在何处,命悬一线的师父,一时间再次惆怅不语。
念想片刻,颜涵站起了身子,慢步离开了这个宁静的山谷。半个月后,一辆马车来到了罗西湖旁的自然村,一人从车中跳下,向着村中走去。站在篱笆小院外,颜涵还未推门,却听到身后有人唤道:“来人可是颜家的涵小子?”
颜涵转身看去,正是当初送自己与来顺前往天剑宗求师的王叔。“哎,十年前,你父母便过世了,还是我和众位乡亲帮忙办的后事,以前老盼着咱村能出几个仙人,而今看着你和顺子,一去不回,我也不知道,当初张罗着带你们上山求师,到底是对,还是错,莫非修成了仙人,就可以忘了爹娘吗?”
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王叔的数落,话中隐隐的责怪,颜涵自是听的出来,却也知道王叔说的本是实情。“十年前,你母亲病重过世,你父亲在灵前守了一日,竟然也撒手而去,哎,老来西去无子送,造孽啊,造孽!”王叔和颜涵说话的同时,一口口的抽着旱烟袋,只是吸的,比平日格外重了一些。
“王叔,带我去看看爹娘的墓碑吧……”村外小山上,两座孤伶伶的山坟,紧紧靠在一起,生前执卿手,死后长相伴。山风中,颜涵长跪不起,王叔坐在一旁,抽口旱烟,絮叨了一阵,从送颜涵和来顺归来后,慢慢讲起,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忆起,似昨天,如今日,一直讲到日落,王叔才慢慢离去。
夜风在山坟旁盘旋,似在呜咽,似在哭泣,明月夜,游子回,泪中唯见双亲墓,不得昔日慈祥容,入了仙门,没了亲人,天人自此永相隔。二十年后再归来,恩已无处报。颜涵一个人静静的跪在那里,一跪,就是三天。三天后,颜涵悄然离去,只余坟前燃香,飘渺忧旋。
血魔老祖重现,北极冰宫在世间失去了踪迹,让得安宁千年的人间,隐隐有了动荡,相比之下,天剑宗驱逐了一个弟子,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正魔两道自然没人会去在意。江南之地,云荡山,山高千丈,其中多蛇虫猛兽,即便是猎户中的好手,也不敢深入其中,更别说去往山顶。
这几日来,却是一道道残虹飞速而来,落在了这云荡山之颠。凡人自是不会知晓,这云荡山是一修道之人的聚集坊市,坊内出售的有各种法宝丹药等,只要你有足够的精石购买便可,若是想卖,上交一块中品精石,便可找个空地摊起。此坊背后有三股势力,坊内拒绝私斗,是以盘踞着不少散修,在此自由交易。
而最近这几天,来人却是格外的多,自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包括那群仙茶楼上靠窗而坐的身影。颜涵离开自然村,已有两年之久,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而去的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且走且修行,
慢慢的,便来到了这江南之地,停留在了这云荡山之上。往日身在苍松峰,却是不知晓丹药精石的珍贵,而后储物袋中剩余的,基本已是消耗一空,不得以之下,便停留在这云荡山上,做些斩妖寻宝的活计,以便换取所需,用来修炼。
正在颜涵暗自寻思之际,楼上雅座走来了一个肥陀,身穿一身杏黄色佛衣,头带一月牙金箍,奇大的双耳,随着来人脚步前后晃荡。这肥陀走到颜涵身前,招呼不打便坐了下去,更是拿起茶壶,也不用杯,直接就着壶嘴,便喝了起来。
颜涵看着笑了笑,却也没开口说话。正在这时,从上楼拐角处传来一声喝骂声:“你这贪嘴的肥陀,涵兄一壶上好的云仙茶,便让你如此给糟蹋掉了,也不知给我留上一口。”话才落毕,便又见一糟蹋老头,走了上来,满脸肉痛之色。
肥陀把壶中茶水饮尽,顿时脸色凶恶了起来,看向那老头,满是鄙夷的回道:“老吴休得多言。哪次来此聚集,不是你这老不死的抢喝了茶水,佛爷今日方才润润口,你便唧咕个不停,若是不耐,便出去与咱家见个高!”
那老吴仿若未闻,坐下后却也不搭理那肥陀,只是眯眼对着颜涵笑道:“涵兄勿怪,这次邀二位来此,老头子却有事耽搁,累得涵兄久等,实在过意不去。”说完,这才看向那肥陀,皱了皱眉头,才又说到:“修行本该持苦,你这肥陀几日不见,怎得又肥了三圈,口腹之欲不戒,修的什么道?”
那肥陀看着老头,双目中满是凶光,粗声说道:“佛爷修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爷的道,老小子又怎明了!”那老吴却也不再去辩,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连日来天下修士均赶往这江南之地,二位可知他们所为何来?”
收起了满面横像,肥陀摸了摸头箍上的月牙,悄声回到:“咱家听说,那烟雨川临近百年开启,此次不知为何,玄尊道竟然大开方便之门,天下修士皆可进入,只需交纳百枚中品精石!”说起烟雨川,这头陀目光中,明显有了贪婪之色。
老吴张嘴正要再说,却听得楼下传来了脚步声,眉头间有了不悦之色,明明给了那练气期的小二一点好处,怎么还把来客带往这二楼,目光中隐隐有了阴桀。“客官,楼上被几位前辈包下了,要不,咱就在下边坐得了,一样是上好的茶水!”小二慌忙的追了上来,满面焦虑。
颜涵本是含笑看着两人交谈,却在小二身后那人,显露了身形之后,神情猛然一肃,只见一身着紫装,头带紫纱之人,走了上来,沉声问道:“几位把此地包了下来,就不让他人喝茶了么?”
那一脸沧桑之色的老吴,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笑,正要出声,却听得颜涵笑道:“兄台切莫在意,还请随意!”紫衣人没有再多说,隔着紫纱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在颜涵的示意下,那老头也不再纠缠此事,接着悄声说道:“此次邀二位来此,便是想七日后,同探烟雨川,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那肥陀笑道:“这天大的机缘,咱家势必前去一探,涵兄弟,你看如何?”颜涵沉思片刻,却是笑道:“容涵某考虑三日,这烟雨川内,危机却是过大,稍有不慎,便是道消身死。三日之后,去与不去,均会给两位一个答复!”
吴老头皱眉道:“也罢,三日后,再于此处会面!”说完,抱拳示意之后,起身离去。那肥陀嘿嘿一笑,点了点头,也起身跟去。
颜涵正要细作思量,却听那紫衣人传音道:“兄台,可否换到此桌,品茶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