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还要追述到大宁永嘉三十六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先帝高宗皇帝在位,北地蛮夷突然大举进犯大宁北疆边城,短短一月,竟被其连破七城,北疆总兵李岩战死,高宗大怒,这时皇四子周永善(即宁王)主动请缨,高宗虽犹豫但还是准了,命其带兵十万,于十日后出征,在临行前一夜,宁王约见了自己的心上人秦婉心(建安伯府庶出二小姐),诉说诸般离别之念,并承诺心爱之人,等他凯旋,便请父皇赐婚,他什么都不要,只愿与爱人白首不离,二人缱绻情深,临了,宁王将贴身佩戴的凤凰玉佩送给了秦婉心以示定情。
谁知就这么一晚,秦婉心便怀了孕,在古代未婚先孕的罪名可是不轻的,万般无奈之下,这位二小姐只能以养病为由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原想着出征在外的宁王会很快回来娶她,可谁知这一等就是七个多月,秦婉心挺着大肚子日日期盼,直到有一天,大皇子妃的妹妹萧紫静来了庄上,不但对她百般嘲讽还带来个让她彻底崩溃的噩讯,宁王,战死!
好似晴天一声霹雳,秦婉心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万念俱灰的她当晚便早产了,生下一对儿龙凤胎,毕竟才七个多月,男婴只活了一个时辰便去了,诸般打击令秦婉心几度昏厥高热不止,这时候又有人暗中示警,言说宫中有变叫她速离京城,为了保住宁王与自己唯一的骨血,秦婉心狠狠心将女儿托付给了贴身丫鬟翠喜,一番安排,翠喜连夜抱着小郡主出逃,伤心欲绝的秦婉心也在天亮后离开了人世,一大一小,就这样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而被丫鬟抱走的小郡主便是如今的周雨薇,确切点说,该是现在的秦雪仪,后来大皇子周永安在老皇帝驾崩后继皇帝位,年号宜安,如今正是宜安十二年冬,“都是在同一年?宁王死,老皇帝也死,大皇子名正言顺上位,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
世事无常、人生如寄,秦雪仪暗暗苦笑,不知该感谢上天对她的厚待,还是该为那对苦命鸳鸯鸣不平,“周雨薇!雨中蔷薇,自成风韵,虽历风雨,淡香依然!这该是你的初衷吧?只是接替她的人是我,但愿,花香依旧!”
根据周雨薇的记忆,京城该有位叫齐嬷嬷的,曾是秦婉心母亲身边最忠心的妈妈,翠喜两次回京城见的便是她。
“奇怪,按理说,这翠喜既是秦婉心的丫鬟,也该不会这么老才对啊?脑海里的翠喜起码要在五十岁以上,再怎么生活艰难,也不至老的如此快吧?”秦雪仪皱着眉头不解地嘀咕,“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翻了个身,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亮,秦雪仪瞪着好看的大眼睛数着粉帐上绣工精美的梅花,“两次潜回京城?她难道不怕被认出?不对!”秦雪仪脑中灵光一闪,“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也就是说,那位翠嬷嬷的容貌是假的伪装的!可是,她有必要瞒着周雨薇并且掩饰这么多年吗?记忆中,可没见她变过模样,况且,既然已经改变了容貌,完全可以带着孩子在京都生活啊,又何必……”秦雪仪边琢磨事儿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摆弄颈前拴着玉佩的红绳子,不觉将那块玉佩拽了出来,刚要再放回去,这时只见一道紫光忽地在眼前一晃而过,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心跳快得像打鼓!
“难道这玉竟有什么玄机不成?”半晌,秦雪仪壮着胆子再次拿起玉佩,“白天在车上明明也是看过的啊,怎么会这么邪门呢?”索性起身下床,慢慢凑到烛火前细看。
大约五厘米左右的玉佩,正面雕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凤冠高耸,尖喙如鸡,长尾舒展,端得体态婀娜,活灵活现,雕工也极是精美细腻,入手温润光滑,灯下观之更显晶莹。
“该是块上等的暖玉吧?”秦雪仪对玉其实并不精通。正看反看,上瞧下瞧,折腾了足有十分钟,还是没发现奥秘究竟在哪儿,“嗯,大概跟雕工没关系,应该出在用意上。”秦雪仪慢慢在屋里踱着步,“凤凰的寓意?除了吉祥还有什么……”
“爷?”
“去看看,怎么回事?”穆云天处理完事情,刚一出屋子就发现西厢的灯竟然还亮着,而且那映在窗上的娇小身影……穆云天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身边的蒋聪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敲门。
“周姑娘,还没睡吗,明早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哦,就睡了,谢谢蒋大哥!”秦雪仪吐吐舌头,赶紧吹灯上床。
正这时,院门处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二人转头看去,“爷,是顾婶子。”蒋聪眼尖地回道。
待人走近,穆云天才低声开口,语气是少见的平和:“都这么晚了,妈妈怎么还不歇着?我这里一切都好,有蒋聪他们在,没必要再让您受累。”
“这孩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爬不动的,哪里就那么早睡过去了,这不,衣坊刚送来的衣裳,你出差在外,难免会有想不周到的,这几个猴儿又惯是粗心,”拿手指了指蒋聪的脑袋,将手里的一摞子新衣递给他,“我瞧那周姑娘穿得着实单薄了些,就擅自做主给她也备了几件,明早再送去,”顾婶说着一顿,眼睛往四周瞄了瞄,将声音压低,“少爷,我瞧那孩子的眼睛,竟是像极了主子,你带她回去,可要当心。”
穆云天的心口猛地一颤,幽冷深邃的黑眸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阴鸷,“我倒要看看,谁敢!”
第二天一早,早早醒来的秦雪仪依旧纠结于昨晚的问题,再度将玉佩从领口拎出来,“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已经落在我手里了怎么也不提示下?”拇指在凤凰身上打着圈,一圈一圈,,“难道你是大宁的传家宝?可你只是块玉啊,而且还不是龙形的,除了磁场好点儿还能做什么?可为何偏偏就发光了呢?”秦雪仪越想越纠结了。
“周姑娘可起了?”正这时,顾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进吧顾婶。”秦雪仪披衣裳下床,这套桃红色的绣花袄子还是刘夫人之前帮她准备的,做工绣技都是好的,看得出该是芙蓉镇上能买到的上等货,秦雪仪的手刚要伸进袖子,就被进门的顾婶出声阻止了。
“周姑娘,换上这套吧,是昨晚李记衣坊连夜送来的,主子要换衣顺便也把姑娘的一遭备下了,试试看,这云锦在衡城可稀缺得很,现做又赶不及,只好叫周姑娘先凑合了,等回到盛京便是不会再委屈了姑娘的。”顾婶边说边将手中玫瑰红滚着金丝的云锦袄展开。
嗯?听着怎么有些别扭,秦雪仪挑挑好看的眉,算了,话只能听不能琢磨。
“多谢顾婶子,这衣裳真漂亮!颜色也好!”轻轻摸了摸,手感果然不错,话说这么华丽的锦缎在现代她还真没穿过,但还是笑道:“可是现今正赶路,穿它也是糟蹋了,便先收着吧,我只换下里衣就好。”
“可这?主子会不高兴的。”顾婶有些为难。
“没关系,就说我进京前会换上的,穿衣服主要还是图个舒服,在路上,这件足够了。”秦雪仪不再多说,自顾开始漱洗。
“也好,那周姑娘整理完就到正屋的西间儿用早饭吧,主子已经在了。”顾婶放下衣物退出去。
果然穆云天对秦雪仪的穿着并没有提出异议,她到西间儿时,人家已经在用饭了,可是什么情况?秦雪仪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是谁家的妞儿?只见此刻穆云天身边正立着个身穿蜜色云锦袄,葱黄缎子裙的美人儿,身材妖娆,清秀的脸蛋透着妩媚,该是很有钱吧?不是说云锦稀缺的很?一口一个穆大哥,甜得人起腻。
“周姑娘早。”蒋聪笑嘻嘻地打招呼。
“嗯,蒋大哥早,穆将军早!”秦雪仪依照周雨薇的记忆见礼。
“穆大哥,这位妹妹是谁?怎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