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凛冽的寒风怒吼着在山道上盘旋,和着杂乱的马蹄声,使得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道路显得更加逼仄,马车旁边一直有人,箭翎划空的气势显示着射手的技艺早已登峰造极,箭如风,去如电,百步穿杨,毫不虚发。每一支都能听到一声甚至几声痛苦的惨嚎。穆云天,果然有装酷的资本,秦雪仪已经确定车外人的身份,他是在保护自己吗?心底有一丝暖流快速划过。
杀戳的进展是惨厉的,马车外,尖啸声、厉吼声,惨嚎声,混合着金铁的交击声,早已汇成一股无法遏制的杀戳红流!人命此刻甚至不如一件趁手的武器来得更值钱。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渐渐浓重,秦雪仪将拳头攥得更紧了些,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意识中好像有什么正在迫近,刚想要再证实,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喝:“趴下!”
秦雪仪下意识地从座位上滚下来,还不忘将那张羊皮顺带着蒙在身上,几乎就在同时,只听“砰”的一震,车厢摇晃,一支铁箭穿过她刚刚所在的位置深深地扎在厢壁上,箭尾的翎羽还在不停的颤动着,“好险!”秦雪仪摸了摸微凉的脑门,这古代果然不是好混的!现在该怎么办?这么危险,要不再趴会吧?
“啪”的一下,车帘被猛力掀开,寒风伴着血腥一起扑进车厢里,秦雪仪下意识地扫了眼车外,只这一眼,她便再也不敢去看。
看着缩在地踏上身上还盖着一张羊皮的小人儿,穆云天第一次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秦雪仪并没看见他笑,可就是感觉他笑了。
“那个,谢谢你!”秦雪仪爬起来,尴尬又后怕地说了句。
“不许出来。”穆云天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
大约两刻钟,战斗结束,己方轻伤六个重伤两个死三人,而敌方,死伤足有五十多,可以预见现场有多血腥。
“禀报将军,他们并非江柳残部,倒像是,衡城百里外的山匪,身上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跟在穆云天身边的副将严明禀道。
“山匪?”穆云天英眉深锁。
“将军,那几个活口自尽了,他们好像事先服过什么药物。”另一军官跑来说。
秦雪仪将车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上,这种血腥的场面她是没勇气再看的,望着扎在车厢壁上的箭矢,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切不是她可以阻止的!
“严明,你带个人去附近村子查查看,切记不可贪功,肖虎,立刻去附近寻辆马车将他们几个尽快送到临关医治,其余人清理战场继续前进。”穆云天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是。”
山风呼啸,没一会儿马车再次启动,经过这一战,大家的警戒性更强了,不时有马匹交替着从前方驶回,近一个时辰的急赶,仅剩不多的十几人终于在正午前抵达了预定的小镇——临关镇,秦雪仪看过蒋聪手里的大宁地质图,从这里一路往南,跨过衡城跟青水城,再走一日就到大宁的都城盛京了,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她,只怕明日午后这些人便会抵京,虽然她也已疲惫到接近崩溃,但这份情她得领。
临关镇较昨日的尚阴镇繁华些,虽是冬季,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商贩云集,因此当百姓乍看见这么一群血腥的杀神出现,先前还热闹繁华的街市瞬时便鸦雀无声,胆小的仓皇逃窜,胆子大些的也只敢躲在暗处张望,穆云天吩咐大家在最大的酒馆门前下马,有伙计主动上前恭迎,将众人引到酒馆最好的包厢,尽管如此,秦雪仪还是看到两桌食客已匆匆结账。侧头看看身边,除了穆云天锦袍依旧,其他的人包括
李毅跟蒋聪,俱都或多或少沾着鲜红。
“捡最拿手的来两桌,再上一碗白粥几样清淡的小菜,五坛老酒。”蒋聪习惯性地随口吩咐。
“客官请稍等,酒菜马上就来。”伙计说完躬身退去。
包厢里有两张红木大圆桌,穆云天同两个军官外加秦雪仪坐一桌,李毅旁边伺候,蒋聪则领着剩下的随属又是一桌。酒菜上的很快,秦雪仪看着一盘盘香气四溢的美食嘴角抿了抿低头喝粥,微热的白米粥顷刻间驱散了腹中的寒气。
“主子请周姑娘尝尝这个,这道鱼并没有过油,完全是煨着作料蒸制的,天冷,周姑娘多吃些身体才好得快。”李毅将一大块清蒸鲈鱼装碗递到秦雪仪跟前。
“谢谢,那我尝尝看。”秦雪仪睨了一眼穆云天,见其一脸平色分明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话,试尝几口,果然没见先前的恶感,而且味道还很鲜美,于是一大半鲈鱼很快吃尽,感觉气氛不对,抬眼看了看其他人,俱都惊讶地看向自己,连穆云天都停住了筷子。
“哦,那个,味道很好!”秦雪仪没出息地有些脸红了,真是个吃货啊!怎么就没控制好呢?听说这古代闺秀吃相可是最讲究的啊。可这也不能怪她啊,来到这儿就没正常吃过一顿饱饭,刚刚又惊了那么一场,直到现在脑海里那股血腥还挥之不去,害得她除了吃都不敢再想别的。
“既然合胃口就多吃点儿。”穆云天朝李毅一点头,于是剩下的一半鲈鱼也摆在了她面前。
“哦,谢谢,我吃的并不是很多,别浪费了,大家也一起吃吧,味道真的不错!”秦雪仪尴尬地低头说。
用完饭稍事休息便又出发了,其间肖虎传回消息,那两个伤重的军士有一个没能救过来,到此,死亡人数已上升至四人,另外几人都相应做了安置,穆云天命他们休息两日后直接回京。接下来的路行的并不是很快,戌时初,在城门关闭前众人刚好入了衡城。
“爷,严明他们已经回来了。”衡城寒江客栈梅院,蒋聪恭敬地立在主屋门前禀道。
“叫他进来。”里面传来穆云天清冷浑厚的声音。
西厢里
“周姑娘,夜里寒重,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鹅毛褥子,我给姑娘铺上。”四十多岁的顾婶热情地为秦雪仪张罗着。
“多谢顾婶子,在这里跟到家一样,很舒服!您也不用太费神,左右不过一晚,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又不是没吃过苦,这些已经很好了。”秦雪仪擦干了头发从妆台前起身,走到床边帮顾婶铺床。屋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跟现代北方的供热楼也不相上下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即便只住一晚,我们也都是高兴的,主子这两年时常在外办差,有的时候为了赶时间,即便路过此地也难得过来一趟,所以今晚,我那老头子可乐得合不拢嘴呢。”顾婶笑呵呵的八卦着。
“顾掌柜是个好人,这客栈由他照管,想必穆将军是最放心不过的。”秦雪仪也含笑应对。既然穆云天并没有刻意回避,想必这些随从都是知道内情的,也是,小说上不是都说过,好多名门世家都是在外拥有诸多产业的?只是不知是公产还是私产?
“不知周姑娘在京都可还有些什么亲人?哦,姑娘别误会,我老婆子只是随口问问的。”顾婶边铺床边状似随意地说。
“嗯,也许有吧,不过我却不记得了。”秦雪仪手下微微一滞,随即也是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样啊,那周姑娘早些安置吧,明儿还得再赶路,我去看看正屋那边还有没有缺短的,主子在外办差不容易,总要舒服些。”顾婶将床单抹平又剪了剪灯芯,这才阖上门出去。
冻了一天,秦雪仪这会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反倒有些睡不着了,周雨薇的记忆她昨晚就梳理清楚了,从那位翠嬷嬷的零星讲述中,秦雪仪才得知小姑娘原来竟是大宁朝尊贵的小郡主,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父亲是大宁朝堂堂宁王爷,皇太后的嫡子,当今圣上的嫡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