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样人家的女儿愿意这样给人做外室,没名没分的。”
“总是家境不大好吧,这样虽没名分,衣食却无忧。若是有了儿子,应该可以给个妾室的名分,运气再好些,若元配没了,还可以做填房。”
“管她们有没有名分,只要他们做租客不给房东惹事就好。”
“竟还好,有一家北方商人的外室,租了有七、八年了,很懂规矩,也不费什么心。这些事你都不必操心,只要每月等着收租子就行了。若你嫌这样收入不够多,还可以再买个把商铺,苏州好地段的铺子这两年涨得很快。”
“姐姐如今真真是厉害,经济生意头头是道。”
“二小姐不知道,这些年全是大小姐操持里里外外的大小事物,老爷最不喜欢这些钱财帐目的事情,都是大小姐在打理呢。”
“是啊,你姐夫只做自己喜爱的事情,写个书,写写戏,和朋友一起游玩唱和,摆个花弄个草,风花雪月的事都是他做,我就做那些俗事。亏得有文鹃帮我,不然更吃力了。”
“姐夫好福气呗。不过,我听说,姐夫这样的江南名士,虽然不做官,可是给人润个笔,教教书,出个书什么的所获也不菲。”
“话虽这么说,你姐夫也不过凭高兴做做罢了。算了,好多事以后再和妹妹慢慢说。妹妹还是先去别院休息吧。”
蕉叶别院是梅谷荪为自己设计的一处静修的小院落,院中芭蕉最多,故而得名。若有外省的朋友来小住,这里也是很好的选择,因为有自己的厨房饭厅,也有会客的正堂,朋友可以便宜行事,不用打扰梅家花园其他的人。
云娘自然很满意这处所在,想到一个月来焦虑劳乏,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不觉松了口气。
宁儿笑道:“娘,这个院子正适合咱们一家住,又清静,又自在。你刚还说要到外面寻房子,吓了我一跳呢。”
“说总要说的。要主人留你才能住得安稳。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无处可去了,那不真成了寄人篱下了?就是姐姐愿意,家里其他人也免不了说三道四的。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安心住下了。”
晚饭时分,云娘带着宁儿出来用餐。文鹃忙迎了过来,“二小姐白天没见着两个丫头,这会子她们也回来了。”
说话间,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已站在胡家母女面前。
彼此问安介绍一番后,大家围着餐桌坐下来。云娘仍然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二小姐梅素,这女孩子美丽不可方物,云娘心中不禁感叹天下竟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不但云娘在看,其实百合也在看。她见梅素着装清新淡雅,并不华丽,却难掩国色,一下子把同室的女孩子都比了下去。
云娘忙笑道,“文鹃,你把梅素和梅宛养得真好,漂亮得我都不敢认了。”
二太太忙说,“二小姐说笑了,宁儿也不错呢。”
梅太太边为大家布菜,边说,“都不错,各个都是好的。”
“三丫头和文鹃年轻时候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看着比文鹃更活泼娇俏。”
“二小姐还说呢,这孩子就是顽皮不懂事。”说到梅宛,文鹃的兴致更高起来。
“那有什么,三丫头还小呢,比我们宁儿好像还小两岁呢。女孩子顽皮才显得可爱。”
“对了,姐姐,梅怡怎么不见呢?”
“她婆婆病了,恐怕要过些天才能过来。”
“姐姐从前说过,梅怡婆婆待她很好,再说女儿家嫁了人,自然以婆家的事为大,见面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姐夫和若亭今日也见不着,他们和几位士绅朋友游湖去了,只怕要到夜半才回呢。”
“不妨的,左不过今天明天,反正大家住在一处见面很方便的。”
几个年轻的女孩这时也亲热地聊起来。
梅素年纪最长,因而笑着问宁儿,“妹妹在这里可住得惯?只怕没有你家里的园子大房子多?”
“多谢姐姐惦记。挺好的,家里虽然大些,哪有这里漂亮精致?更何况家里也没有姐妹,哥哥待我们也不好。”
“宁姐姐就在这里别走了,咱们姐妹几个天天一处玩,多快活。”
梅素疼爱地用手戳了梅宛的头一下,“你呀,就知道玩,你以为宁妹妹像你一样么?”
云娘看她们三个小姐妹聊得亲热,也插进来说,“可不是一样贪玩?我和宁儿说了,梅家是世代书香,让她来了好好和姐妹们一起读书。”
“二小姐太谦逊了,其实她们姐妹也没怎么正经读书,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
梅宛听了不服气,“怎么没读了,我也读了不少,更别说二姐姐了,连爹爹都称赞她是才女呢。”
梅太太站出来解围说,“你姐夫藏书甚丰,特意建了一个藏书楼,二丫头喜欢去看,所以她父亲也喜欢和她谈书论道。不过,女儿家也不必读那么多书懂太多道理,到是女工针线上要留意些。”
“说来也是我太娇惯宁儿,针线上她也不大拿得起。听说姐姐家里的衣裳鞋袜,大都是女眷们自己做?”
“梅家尚简,能自己做的就都自己做了。而且自己手艺好了,比外边买的强多了。我们专门请了苏州有名的绣娘来家里教授,每周一次,到时妹妹和宁儿若愿意,可以一起来学。”
“那敢情好,我还发愁宁儿将来嫁人,女红太差,岂不是要被婆母责备,让妯娌们看不起?”
用过饭后,丫环们又上了漱口茶。姐妹们又说笑了一会儿,梅太太说,“今天妹妹她们远道而来,也乏了,大家就早点散了,各自回屋去歇着吧。”
众人答应着,带着各自的丫环都回去了。
百合先到云娘屋中伺候卸妆,边梳头,边笑着说,“太太,他们家二小姐生得真好,说句不该说的话,真不像是文鹃能养出的女儿。”
“你这话虽有道理,可也太刻薄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嫉妒文鹃呢。”
“好好的,我嫉妒她干吗?”
“你们以前在文家是好姐妹,如今她是主子奶奶,我待你再好,你还是个丫环,今天
见了面你还要拜她。”
“那有什么。太太不是说梅老爷待文鹃也淡淡的。”
“姐姐当年生下若亭后,就不能再生育了。偏偏若亭小时候身子弱,三天两头地生病,梅老太太怕梅家子嗣不保,硬是让姐夫纳妾。姐姐权衡利弊,自然是让姐夫娶文鹃最妥当。姐夫本来不想纳妾,娶谁都无所谓。偏偏文鹃也没生成儿子,若亭到是健健康康地长成了人,所以如今你看文鹃对姐姐还是毕恭毕敬的,连带着对我这个妹妹都那么客气。”
“怎么和太太的情形这么象?老爷当初也根本不想纳妾,要不是太太头几年没生育,老太太逼着老爷,孙氏哪有机会给胡家生儿子?”
“所以我常常后悔,应该在没有孙氏的时候就让老爷收了你才对,你若生了儿子,我肯定当亲生的对待,也不会有今日这番遭遇了。”
“太太忘了,那会子胡兴天天追着老爷要我,老爷待胡兴就好比太太待我一样,所以太太就一口答应了,孙氏还没来,我已经嫁给胡兴了。”
“可不是,所以一切都是命。不过也好,你若嫁给老爷,如今也和我一样当寡妇了,现在你有丈夫又有儿子,我心里到好受些。”
“太太,不提这些伤心的话了。太太还有小姐呢,将来小姐嫁个好人家,太太也没什么遗憾了。”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今天都早些安歇吧。”
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