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这边梅太太暗中对胡宁儿和马文心用儿媳妇的标准衡量比较,两个女孩子却都浑然不觉。只是这不觉也并不相同。
马文心和若亭自幼便相熟,如今两个人都大了,马文心对这位哥哥的情感渐渐由兄妹之情转为男女之情。可喜的是,其母也有意结这门亲事,所以文心虽不知梅太太的考察,却想利用这次在梅家花园居住的期间,近一步拉近和若亭的关系,同时讨得梅家上下从梅太太到小丫环的喜欢。
胡宁儿到是一派天真烂漫,她虽然也很喜欢若亭这个哥哥,不过大家相识尚短,平时也不大在一起,她也没有多想。
虽然宁儿深知这次投奔到苏州来主要还是为了她的亲事,不过,这些事自有母亲去操心,她一个女孩子家懒得去管这些。因为知道云娘天天在筹划她的亲事,本来该着急的宁儿反而不急了。
近日宁儿却有些小烦恼。原来新住进来的马文襄总缠着她聊东聊西,虽说大家是亲戚,到底男女有别,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宁儿并不是特别喜欢马文襄。可是大家是亲戚,又都是梅家花园的客人,宁儿每次也只好陪着笑脸,勉强在那里听马文襄说话。她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避开文襄,同时又不至于得罪他。
恰巧来了个江冷昕,若亭先还总陪着,这些天精神不好也没再陪。这江冷昕除了上学,回到梅家便落了单。偏偏他性格内向,有时侯,大家问他几句,他便答几句,多的话便不说。宁儿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奇,加之有时候不想总被马文襄缠着,宁儿好几次主动和江冷昕说话。
这日大家一处吃茶点,宁儿便对江冷昕说,“这么多人里,就咱们俩最像了。”
江冷昕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娘说我们最像,我怎么能和姑娘比呢?”
宁儿吃吃地笑起来,“不是说相貌。我听姨妈说,令尊大人也去世了。”
江冷昕点了点头,但是他听宁儿说‘也’,难道看起来活泼快乐的宁儿也没了父亲吗?江冷昕把疑问只留在脸上,并未说出来。
宁儿说道,“不错,家父几年前也去世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都是只有一个寡母,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我虽有个异母哥哥,还不如没有。”
江冷昕一下子觉得和宁儿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想不到姑娘也有这样的不幸。不过,姑娘还是可以快慰的是,至少令尊曾陪你一起长大。我连家父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宁儿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凝重,江冷昕眼中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这一面。宁儿叹了口气说,“江公子说得不错。不过,正因为家父去世时,我已长大,丧父之痛才尤其显得记忆深刻。也许像江公子这样完全不记得了也是一件好事。”
江冷昕不想再探讨父亲早去世好还是晚去世好,因为他知道无论哪种情况,这种伤痛都是终身难忘的。他安慰宁儿说,“幸亏我们都有很疼爱自己的母亲。我看令堂待姑娘实在是很好的。”
宁儿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番谈话后,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比别的人近了许多。马文襄见他们凑得很近,一直嘁嘁喳喳聊个不停,不免有些生气,忍不住走到跟前说,“江公子和宁妹妹聊什么呢?我也听听。”
宁儿一努嘴,“没聊什么,反正是襄哥哥没兴趣的事。”
云娘在一旁看到他们三个的情形,心里想,虽然姐夫很看重江冷昕,可是马文襄的家世要比江冷昕强很多,还是应该让宁儿和马文襄多亲近些。这样想着,云娘过来说道,“宁儿,你襄哥哥是关心你,干吗耍小孩子脾气。”
宁儿还没答话,马文襄忙说道,“不妨事。我和宁妹妹一向如此。”
云娘觉得马文襄对宁儿似乎很回护,又想到这些天他们常常在一处,看来马文襄对宁儿颇有些意思。只是目前姐姐的态度还不明朗,暂时没必要提这头,只要先把马文襄笼络住就行。云娘因此笑着说,“看你襄哥哥多懂事。你呀,很该和哥哥学学。”
这些日子梅谷媛也看出些端倪,她和云娘想的不同。宁儿在她眼里完全够不上做儿媳妇的标准,她还打算为儿子去攀那些高官或是巨富家的小姐,这样也可以为儿子将来的仕途铺路。所以她看见儿子总粘着胡宁儿,心里便有些不快,觉得儿子太没出息。
她这时站出来说,“襄儿,我们在梅家花园来住,为的是我们女眷走动方便,不是为了让你天天和姐姐妹妹们混在一处。我看,明儿我就和哥哥说,你也到他们学里去。正好和江公子就个伴。”
云娘听了心里明白,冷笑了一声,“媛妹妹,大家都是近亲,又住在一块儿,要不然我也不能让我家宁儿和令公子坐立一处,耽误了令公子上进。”
梅谷媛听云娘话音不对,忙打圆场说,“云姐姐误会了。都是襄儿不懂事,天天缠着宁儿。我看宁儿到很有分寸。”
云娘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梅素梅宛姐妹在一旁,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两边都是亲戚,谁都不能得罪。今日恰好是绣娘过来教授的日子,为了打破适才的小尴尬,梅素站起来招呼几个姐妹说,“一会子韵芝师傅就要过来了,姐妹们也该准备准备,去绣房了。”
云娘自来到梅家,便负责女孩子们的这些杂事,听得梅素这样说,也忙道,“是啊,都这会儿了,差点就混忘了。今日想去学的都跟我一起过去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韵芝果然来了。原来她每次都留下功课,下次上课的时候就一个一个看大家的绣活,哪里不好,她便指出来。有时候还要手把手的教几针。这种上课也并不严格,若有人没做功课,亦无甚大碍。梅家的女孩子们都有着不错的基础,所以每次也不过简单教教就可以。说到底,这也是闺阁女儿们的一种社交活动罢了。
这次江韵芝过来,还带了一件礼物给梅家。因此,女孩儿们自在那里绣花,江韵芝拿出一件精美的苏绣披肩给云娘看,说是送给梅家的。云娘忙道,“江姑娘辛苦教授,如何我们反到收起你的礼物来了。”
江韵芝笑了笑,“话不是这样说,能和梅家的诸位女眷结识,本就是我的福分。梅太太上次不但在我的绣坊订了货,还介绍了好几位品位高雅的太太过来。我都没有好好谢过呢。我一个作绣娘的,也没有别的东西,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件小物件,表示一下心意就是了。”
云娘心里暗叹江韵芝真会做人,一边把礼物收起来,一边赞叹,“江姑娘的手艺了得,其实哪用我们介绍生意,我听说就是排了队都买不到你们绣坊的货。我们沾了姑娘的大光呢。”
江韵芝临走时,又特特地对梅素姐妹俩说,“上次二小姐和三小姐说想到我们绣坊看看,明日就很好,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过来?”
梅宛高兴地说,“好啊,我们一准过来。”
梅素也很乐意去,笑着说,“我们当然愿意。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扰到江师傅的生意?”
江韵芝摆摆手,“不会。其实二小姐的手艺也差不多快赶上我们那里的绣娘了,你过去,正好和她们切磋切磋,对大家都有好处。”
梅素姐妹俩点点头,说好第二日到江韵芝的绣坊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