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亭知道梅素盼着晚上的事情一定一天都过不安生,故而今日特意早一点回到家里。果然梅素早已在正堂等他了。
若亭举目见梅素已身着男装,拿着把扇子在舞弄,笑道,“这么早就装扮好了?哪里就急成这样?怎么也要容我换身衣服再和你一起走。”
梅素有些不好意思,“又没催你,你自去更衣好了,我在这里也要习惯习惯穿男装拿扇子的感觉。回头漏了馅,你又要怪我。”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若亭更了衣出来,兄妹两个各坐了一乘轿往苏臻儿的船走去。
梅家兄妹刚上了船,苏臻儿便迎了出来。若亭有一阵子没来了,苏臻儿不料今日他突然就过来了,笑着说,“我以为梅大公子不来我这里了呢。”
若亭一边搀了一下妹妹,一边笑答道,“为什么不来呢?今儿不但我来了,还带了人来呢。”
苏臻儿早看到若亭身边的年轻公子,面如桃花,色若晓月,只是袅袅亭亭,似有女儿之态,心中正猜测是若亭的什么人,若亭忙介绍说,“这是我本家的兄弟,行二。”
同时,若亭也对妹妹说,“这位就是你仰慕已久的苏臻儿苏姑娘。”
梅素险些要给苏臻儿道万安,幸而脑子一转,想起今日穿的是男儿装,忙一拱手,“苏姑娘好。”
苏臻儿也忙还了礼,然后笑着对若亭说,“我以为梅大公子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想不到一下子就被梅二公子比下去了。你们梅家是潘家的亲戚么?”
若亭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潘家的亲戚?”
梅素笑着捅了哥哥一下,“苏姑娘夸我们貌比潘安,所以打趣问我们是不是和潘家沾亲带故。”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进了船内。
梅素将舱内四处匆匆看了一下,只见陈设精美雅致,不输富贵人家。
这时候大家坐定,梅素方有机会仔细打量苏臻儿。这女子年纪应该大不了自己几岁,鹅蛋脸庞,肤色细腻白晰,看着既美丽又可亲,还有一种平常家女子没有的风情和热络。
苏臻儿命小丫环将窗户都打开,好让湖上的清风吹进来。
此时湖上还没到热闹的时候,窗户打开后,还是能听到或远或近传来的丝竹歌唱之声。
若亭便问苏臻儿,“上次我改的那首《渔家傲》,你们可唱了?效果如何?”
“那还用问,你梅大才子改的,还能差么?”
若亭指着梅素说,“我这位兄弟,诗词歌赋上比我又高不少,以后他也可以给你们写词填曲。”
苏臻儿拉着梅素的手,“梅二公子真是才貌双全,以后要多到我这里来。我们这边的姐妹最喜欢梅二公子这样风雅温柔的才子了。”
梅素因为自己也是女子,所以并未在意苏臻儿这样拉着自己的手,可是在外人看来,却是一位公子亲密地拉着名妓的手,神闲气定,显然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当然,此时的梅素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
正说话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臻儿,珍珠她们非叫你过去呢。”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边踉跄着走了进来。
梅素吓了一跳,几乎要叫出声来,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是个与江南名妓游湖的男子,在这种地方碰到其他的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忙忍住了惊讶。
苏臻儿似嗔还怪地说,“沈公子,我这里有客人呢,你那么高声大气的,仔细吓着了我的客人。”
这沈公子这时才定了定神,看到梅家兄妹两个,忙拱手说,“两位兄台多有得罪。我今日喝了点酒,冲撞了两位,改日一定另备酒席致歉。”
若亭忙说,“兄台客气了,很不必这么说。不过,兄台既来了,大家不妨坐下认识认识。”
一时众人围坐一桌,彼此简单报了一下名号。原来这位男子姓沈,名遥青,吴江人氏。
梅素这时忍不住看这个醉汉,发现竟是位眉目清俊的青年公子,虽然看起来也是读书的士子,但比一般读书人生得更高大强壮,似乎有些身手不凡的样子。
若亭也注意到这点,因而问道,“沈兄看起来似乎有些功夫在身上?”
沈遥青摆手说,“哪里算什么功夫,不过胡乱学过些拳脚,以备防身之需。”
若亭依旧表示钦佩,“我看沈兄也是读书人,还会拳脚功夫,也算是文武双全了。我辈自叹不如。”
不知为什么,沈遥青使劲摇了摇头,“不必提什么读书人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若亭听出他话里有话,恐怕这位沈公子有什么伤心往事,便岔开话,谈些闲天。
沈遥青也注意到梅素,不禁笑道,“这位兄台怎么生得像女儿家似的,全没一点男子气概。”
梅素看这人醉熏熏的,出言又如此不逊,很是生气,说道,“我是没有男子气概,可是难道像沈公子这样醉酒胡说,身上脸上都是胭脂,就算是有男子气概了吗?”
原来刚才梅素就注意到沈遥青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溅上了胭脂膏子,知道他一定是脂粉丛中的老手,才会这副模样就跑到苏姑娘的船上。
沈遥青听得酒醒了一半,“什么胭脂?哪儿有?”
苏臻儿这时忙过来解围,“两位公子都是我船上的客人,不必扯这些有的没的。”她特意对梅素说,“梅二公子别见怪,今儿沈公子是有些醉了,还请你多担代吧。”
虽然苏臻儿表面上是安慰自己,实际上却是在为沈遥青打圆场,梅素这样想着,意识到沈遥青和她们一定非常鲶熟,自己也犯不上和这个萍水相逢的醉汉置气,因而笑着说,“有什么打紧的?沈公子也是玩笑之语罢了。何况我自幼的确生得弱,小时候家中也确实把我当女孩子来养。所以说来惭愧,沈公子说的男子气概,我还真是有些缺乏呢。”
沈遥青听了,忙赔礼说,“难得梅二公子如此宽宏大度,今儿我真是喝得多了些,对二位梅兄多有得罪。改日一定再好好赔罪。就此告辞。”
说罢,沈遥青也不等梅家兄妹答话,站起来就走出了船舱。
若亭笑着对苏臻儿说,“这位沈兄到有些意思。”
梅素冷笑了一声,“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个鲁莽人加花花大少罢了。”
苏臻儿无可奈何地说,“其实,沈公子人是很好的,只是今天多喝了二两,对梅二公子有些冒犯了。”
若亭忙说,“好也罢,呆也罢,不管他了。我到是想听听苏姑娘给我们唱一下我那首《渔家傲》呢。”
“这个容易。我给二位公子换一杯茶,你们边品茶边听琴。”
果然小丫环上了新茶,苏臻儿边抚琴边唱,一时小小的船舱中回荡着琴声的悠扬和歌声的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