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若亭回到梅家，梅素梅宛姐妹俩还没歇息，看到哥哥回来，梅宛便上前说，“大哥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上船去了？”
若亭被妹妹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孩子，我才去过几回，你就这么说，怎么把你大哥说得好像夜夜笙歌似的。”
梅素听了打趣说，“就是天天去也没关系呀。我听说，那些江南名妓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若亭摆摆手，“哪有那么好？比起妹妹你们俩差远了。”
梅宛笑着说，“那我和姐姐要是去了平康，岂不是也能做江南名妓了？”
若亭打了一下妹妹的头，“你这丫头，就是开玩笑也要有个轻重。”
梅素也捏了捏妹妹的脸颊，“她呀，一向就是这么口无遮拦的。不过，大哥，据我所知，自晚明以来，江南的文人们就常常将名妓请到家中参加宴会，你也不妨请几个过来，让我们也认识认识。”
若亭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本朝律法虽然对于官员宿娼的处罚极为严厉，不过，文人雅士或者官员与名妓的确有很多文化活动上的交往。父亲带我去游湖，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家里的女眷和名妓来往也是有的。但是，父亲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他总是很小心谨慎，不愿意招惹任何可能的是非。”
的确，梅谷荪以为梅家在本朝不过是百姓布衣，梅家在前明做官的经历在本朝不但无益反而有遗民的嫌疑，尤其梅谷荪获得了贡生的资格，却从此没有在科举仕途上有任何进益，让外人看来是一种颇为消极的态度。有鉴于这些原因，梅谷荪选择了谨慎处世的原则。
不但与名妓们的交往保持着不太紧密的关系，就是梅家在前明曾经蓄养过的家班也没有重新建立。梅谷荪对于昆曲颇有研究，也经常帮官员或是富户之家的家班写曲改词。而且，就是若亭和梅素也精于此道。不少朋友还奇怪梅家为什么不蓄养自己的家班。梅谷荪的想法是一则养一个家班也要消耗很多银两，以梅家现在的财力并非做不了，只是梅谷荪不想如此虚耗钱财。虽然也有靠家班赚钱的，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李笠翁的家班。但梅谷荪并不愿意带着自己的家班到各处演出赚钱，更多只是想自娱自乐。家班建立后，难免要请别人来家里看演出，也会被请到别家去唱戏。梅谷荪以为，这些来来往往中保不准会生什么事端，最干净的办法就是干脆不蓄养家班。
几个子女中，梅素和父亲平时最为亲密，她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只是她觉得父亲凡事太过虑了，有些杞人忧天。再者，她素日读书，也看过一些晚明清初江南名妓的诗文，对这些女子也很好奇，想着那些香消玉陨的名妓自己是无缘认识了，可是如今自己身在苏州，本地也有些才艺双全的名妓，父兄还和她们有些来往，若不能认识几个，岂非人生憾事？
这样想着，梅素对哥哥说，“如果父亲不许她们来，不如我和你上船去看她们。”
若亭忙摆手，“不妥，不妥。那里来来往往很多男子。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往那种地方去。”
“这有什么难的，我穿男装去就是了。”
梅宛听了说，“我和姐姐一起去，我也穿男装。”
“你们两个真真胡闹。”
梅素反问道，“怎么是胡闹？才刚大哥也说了，如今官宦文人的家眷和名妓来往也是有的。远的不说，晚明的兵部秘书范允临的夫人徐媛就和名妓薛素素交情很深，还为她专门写了不少诗。听说，徐媛和不知名的歌女都有来往，也曾写诗相赠。”
若亭无可奈何地说，“妹妹每日家在家中，外面的事知道得到不少。不过，纵然是去，你们两个也不能一起去。我先带二妹妹去。”
梅宛不高兴了，说，“干吗不带我去呢？什么事都轮不到我。”
若亭忙安慰说，“不是的，你二姐于诗词歌曲上和她们更谈得来。再说，你年纪太小，我怕你有时口无遮拦说话不小心。父亲为人谨慎，若是有什么事，我也担当不起。先让你二姐去吧。你不是最喜欢美食佳肴吗，我下次去好馆子的时候，一定带你去。好不好？”
梅宛听了只得罢了。若亭看时间也不早了，催着两个妹妹快去歇息，并答应梅素过明天就带她到苏臻儿的船上去。
第二天一早，若亭先去了学里。梅素一夜也没睡好，起床后给父母请过安就和梅宛两个匆匆回自己房中准备试穿男装。
宁儿见她们姐妹俩神神秘秘地回了屋，忍不住跟在后面，等她们进了屋，宁儿突然进来，“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可被我抓住了。”
梅家姐妹果然被吓了一跳，见是宁儿，梅素笑骂道，“你这鬼丫头，吓我们好大一跳。快进来吧，把门关上。”
宁儿只是虚张声势那么一说，现在见让自己关门，看来还真是有什么秘密。忙一边关了门，一边问，“什么事呀？也让我知道知道。”
梅素把自己的一件男装找出来，解释说，“也没什么。有时候为了出门方便，我们姐妹都做了男装。今儿晚上我要和大哥出去一下，所以试试衣服。我也好久没出去过了，也不知道这衣服还能不能穿。”
宁儿好奇问，“姐姐要去哪里？”
“这个么，”梅素觉着还是先不要声张的好，“不过是和大哥到集市上到处逛逛。”
“姐姐，赶明儿也给我做件男装吧，我来了几个月了，苏州哪里都没去呢。”
梅素笑着说，“这个容易。不过，你比不得我们姐妹，你要去哪里，还要和姨妈她老人家商量才行。她答应了，我们才敢带你出去，不然，别说我们担代不起，就是家父家母也负不起这个责。”
梅宛也加进来说，“就是，姨妈对姐姐看得那么严，我们可不敢随便行事。”
宁儿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到时多求求我娘就是了。总不能好不容易来了苏州，什么都不玩不看吧。姐姐先把我的衣服做了是正经。”
一时梅素换好了衣服，梅宛马上笑道，“姐姐又长个子了，衣服好像短了一点点。”
宁儿却说，“还好，不大看得出来。姐姐这么一穿，真是翩翩佳公子了。”
梅宛摇了摇头，“男人生得再秀气也到不了姐姐这样。明眼人恐怕还是能看出来。姐姐到时候要把声音装得粗些才好。”
梅素又让宁儿和梅宛也试穿了男装，三个女孩子叽叽呱呱说笑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