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人闻声而起,两步便到了外屋,只见殷芷萱晕倒在门口,旁边的地面上还倒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上的粗布衣服沾满了鲜血,一张脸更是血肉模糊,双目已经涣散,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张道人不禁眉头微皱,朗朗乾坤之下,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难不成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正想着,从门外冲进来两个军士打扮的男子,竟是问也不问,举剑向着殷芷萱砍去。
两名军士本以为这一击必然得手,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在晕倒在地,就连躲都不可能躲避。但手刚刚举起,突然觉得掌中一空,随后便听见“咣当”两声,长剑竟然莫名其妙的溜了出去,掉在一旁。
两人不由的愣了一下,这才瞥见屋里还有个道人,心知多半是这家伙捣的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平日里这些人都作威作福惯了,一面弯身去拾自己的兵刃,一面骂骂咧咧的嚷道:“杂毛道士,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骂人的话才刚开了个头,两人便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前面袭来,还未看清是什么,身子就已不由自主的凌空而起,从屋门倒飞出去,仰面着地痛的叫娘不停。
虽是惩治了恶人,张道人却是面色一沉,身形急闪至门口,他刚刚站定,一道灰色身影便从门外飞扑而至,顿时听到“噔”的一声,犹如两件沉重之物撞在一起,若非张道人拦着,殷芷萱多半要丧命在这灰影之下。
两者一触即离,不同的是张道人未挪分毫,而之前的灰影虽然占了速度的优势,但被这一挡,踉跄着后退了三步,好在及时拉住门框,不至于跌出门外,原来是个身着灰袍的老者。
“嗯?”灰袍老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竟会吃了亏,这一声既是恼怒,也带着几分惊愕,他随之双拳一紧,作势又要扑上去。
这时从外面却传来一声叱喝:“还不回来。”听声音,说话的人应该不过四十,而灰袍老人少说也有六十了,这声喝令毫不客气,浑然没将灰袍老人放在眼里。但没料到灰袍老人竟然是想也不想,急收了攻势,乖乖的跳出门外。
屋外,几十名戎装的士兵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却不是什么官将,而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书生,手中一把折扇轻摇,在这入秋之际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灰袍老人站在他的身后,显然地位不如这书生尊贵。而另一侧站着的是个模样俏丽的美妇人,不停撩动自己的鬓角,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闺女,但眼中秋波流动,搔首弄姿的狐媚劲儿,也绝非少女比的了的。
张道人瞧在眼中,知道那些军士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三人却非寻常人。他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夹指轻弹到殷芷萱的口中,随之迈步走出门去。
“道长。”那书生扬手拜礼,先开口道,“适才这位老兄不懂规矩,多有冒犯,还望道长勿要见怪。”他这句话说的斯文客气,因为刚才在一旁瞧得明白,知道这道人不简单,也是修真之人,所以才这般客气。
以张道人的修为,如果真是旁人鲁莽冲撞,亦或者是有意逞威,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但屋内躺着的殷芷萱的父亲已奄奄一息,这般草菅人命岂能视若无睹。所以一抬手将手中拂尘向后甩去,根根青丝陡然张开,犹如一只巨蛛坐卧在大门之中,将屋内外隔绝起来,待会儿若真是动起手来,也不至于伤及屋里的人。他这才缓缓开口道:“地煞宗也算是修真耀宗,不知三位何以对一个寻常农夫下如此狠手。”
原来这三人皆是地煞宗门下,因为那晚武虎以凌云观的符咒冲破束缚,致使武思忠逃脱,所以曹国师特命他们从鸾京赶来,目的就是猎捕武家的逃犯。恰巧有好事之徒瞧见殷家把一个受伤的孩子抱进了屋,还去请了大夫,这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官府要捉的人,可为贪图赏钱还是去报了案,这才将三人引了来。这三人在曹国师手下,就是寻常官吏都不放在眼里,而从鸾京带来的亲兵也都是跟着曹国师作威作福惯了的,被派来这里干活本就不爽,所以也懒得多问,先将殷父打了个半死出出气,再押到这里查看。可不想碰到这么一个邪门的道人,让一众人等吃了亏,这才警惕起来。
那个书生名叫崔安,是曹国师的得意弟子,年纪虽轻,但修为却高,跟着曹国师在外也颇有见识。那老者虽与他是同宗,入门也早些,但修为和地位却相较差了许多。眼见这道人器宇不凡,而且一语就道破自己的来历,这份眼力,显然不是寻常人,何况刚才说道地煞宗时,竟用到“也算”二字,似乎并未看在眼里。崔安虽然不悦,但仍旧堆笑恭恭敬敬的说道:“道长说的是,都是这些家伙肆意妄为,在下也是刚刚瞧见,正要惩处他们。”
说完,崔安单手变爪,朝着之前被张道人甩出来的两名军士凭空一抓,两人的手臂顿时硬生生的从身上被撕了下来,白骨和红肉清晰可见,断臂流出的鲜血让空气里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众军士见着无不胆寒,吓的瑟瑟发抖,任凭那两人疼的哭天抢地在眼前打滚,可谁也不敢上前去扶,生怕连累自己遭殃。而崔安却是脸上笑容不减,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张道人没料到这个地煞宗的门人下手如此狠毒,不过这些人作恶多端,落得这样的下场皆是咎由自取,所以只是默默垂目,也不多说什么。
“怎么,道长还不满意?”崔安微微一笑,好像就是为了讨得张道人欢心似的,“既然这样,我就结果了这两个畜生,给道长您出气。”说罢他作势又朝那两人咽喉抓去,显然是要将两颗头颅给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