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意坐在床上始终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曾在监牢内见过一眼的白发囚徒走进屋中,与之前在屋里的少女耳语两句,后者便挪步出去了。他知道短暂的静养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该面对眼前这人的盘问了。
然而巴彦和托并没有着急发问,他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陆剑意,最后将目光落在缠着绷带的手掌,道:“伤口还疼吗?”
简单的五个字,充满这关切之情,犹如一个父亲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原本渐渐平静的内心再次被掀起些许涟漪,但陆剑意忍住没有让泪水显露出来,只是扭过头暗中咬紧了牙,如果真的是父亲在问自己,那该多好。
巴彦和托见他表情怪异,一时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顿了顿,接着笑道:“小兄弟似乎对我颇有防备,这也难怪,你我初次见面就在死牢之中,小兄弟有所戒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不明白以,为何小兄弟会易容成崔安闯入死牢,似乎有所图谋。”
这番试探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陆剑意沉默以对,他微微仰起头,盯着巴彦和托,疑虑的目光无声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巴彦和托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夜闯死牢的人固然可疑,但关押在死囚牢里的人更是让人想探究原由,这是在反问自己的身份。他想了想,缓声道:“在下巴彦和托,想与小兄弟交个朋友,不知你如何称呼。”
“巴彦和托,你就是……”陆剑意虽然内心悲痛,但听到“巴彦和托“四个字的时候,仍旧是心中一凛,他本想说:你就是父亲南征擒回的南疆贼首。但知道若是这样说,自己的身份也就露馅了,所以急忙止住了声,重新低下头,生怕被看出端倪。
“看来小兄弟确实不认得我,那你去死囚牢自然也不会是为了救我。”巴彦和托一面捋须,一面仔细观察陆剑意的每一个表情,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到之前和善的模样,笑道:“小兄弟既然有隐情不能直言,我也不勉强,此时你我深陷险境,已经是同路中人,该相互扶持才是,无需如此戒备。”
“你是南疆叛贼,我怎么会和你是同路中人。”陆剑意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家训都是忠君爱国,如今父亲虽然被皇上下令斩首,忠君已成了恨君,可爱国之情却从未变过。何况南疆进犯时,南阳里也是人心惶惶,对这个巴彦和托视作妖魔鬼怪,陆剑意日日听闻,也将其视作十恶不赦的逆贼。
巴彦和托也不生气,依旧笑道:“好,就算不是同道,但你与我有共同的敌人吧。你扮作崔安闯死牢,地煞宗的人肯定饶不了你,何况你此时与我们在一起,若是我们被抓,你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懂得。”
陆剑意目光微动,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却认同了这话,要是被地煞宗的人捉到自己,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自己性命不保是小事,无法报了这血海深仇,将来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冤死的父亲。
“不过,如果你与我们联手,倒是有办法逃出生天。”巴彦和托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趁势接着道,“我将你带到这里的时候,无意中从你怀中发现了一本修真的书,看来小兄弟也不是普通人。”
“我倒是也想能够有办法,可以我现在的修为,就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你如果以为我能帮什么忙,那可错了。”陆剑意冷冷答道。
但他的回答也说明应允了巴彦和托的建议,虽然他不愿与南疆的人联手,可为保性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否则哪里有可能逃脱地煞宗的追捕。
巴彦和托则听到他承认确实修习过真法,心中难免咯噔一下,在此之前,总觉得是自己和三位长老的误判,如今听他自己亲口承认,那到底是不是天赋异禀,能够同时修习南疆巫术,可就犹未可知了。
“我还从你怀中找到了这个。”巴彦和托从怀中将搜魂引拿了出来,看着陆剑意的目光更加警惕,“不知道小兄弟从何处得来的?”
“嘿,我知道这本书是昨晚去监牢里的那个年轻人的,你们既然找到了,还给你们就是,可那并不是我偷来的。”陆剑意冷笑一声,将在书局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书与小兄弟极为有缘,不知道小兄弟是否按照书中所述修习过?”巴彦和托低声问道,仿佛生怕被第三人听到一样。
陆剑意则不以为意,他本不想再理会,但突然想起之前的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本搜魂引到底是什么书?是不是对修真有益处?”
“有益?”巴彦和托不禁诧愕,但听他这么说,多半是修习过搜魂引,心中登时又是一喜,原本上扬的语调反倒沉了下来。
陆剑意听在耳中,还以为是回答说确实对修真有所助益,不禁低喃:“难怪在那之后灵气运行顺畅许多,原来确实是它的功劳。”
巴彦和托是何等精明的人,登时神情一变,将惊喜藏匿起来,正色道:“搜魂引乃是南疆巫术的一种,与中原的修真之术虽然截然不同,但两者互相辉映,正是相辅相成的。”他故意将反话正说,明明水火不容,他却将其说成相互补益。
“哦?”陆剑意的神情半信半疑,他虽然不肯定巴彦和托对自己所说的话全部是真的,但心中却又期盼自己能够在修真之路上一蹴而就,若能有所建树,也好早日替父报仇。
巴彦和托微微一笑,接着道:“南疆巫术是以修炼内在魂魄,而修真虽然讲究聚灵,但所聚的灵气也是归于魂魄之中。像有的人,天生三魂七魄有损,不适宜修真,则以搜魂引强固魂魄,修真自然也会水到渠成。”原来巴彦和托早就已经瞧出来陆剑意魂魄天生有损,猜出他修真之路为其所困,所以用这话勾着他心甘情愿去学。
事实上,这样的人不仅仅不适宜修真,就是巫术也是无法修习。南疆巫术固然是要改变自身魂魄,但一切也都要以自身魂魄为根基,犹如建筑房屋一般,根基不牢固,房屋必然垮塌。何况搜魂引第一层纳魄更是要吸纳外界魂魄,虽然说三魂七魄生来有损,可以使外界魂魄更好进入,但却跟自杀无异,只会让外魄侵占本元,失去自我意识。但眼前的孩子却是一次次颠覆常规,巴彦和托也不知该怎样判断,可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欢喜。
陆剑意听到这话,心中也确实思量起来,若是能修习搜魂引,对自己可是大有助益。可他转念一想,中原修真各派的法门都存有门户之别,不肯外泄给旁人,何况搜魂引归属南疆,巴彦和托岂肯轻易教给自己。
然而,正在他想要叹气之时,耳旁却传来巴彦和托的笑声。
“小兄弟救我于危难,我当然要知恩图报,何况小兄弟与这本搜魂引有缘,若是有心想要修习,我倒是愿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