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从外面照射进去,让原本漆黑的牢笼有了光亮,也让里面那人的面目变的更加清晰,他的身材极为魁梧,虽然四肢都被拷上沉重的镣铐,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颓然,仍旧像只猛虎,等待进击的那一刻。
“爹。”少女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又唤了一声赶忙冲进门里去。
然而监牢中那人却纹丝不动,脸上也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反倒闭上了眼睛,冷冷说:“你们太莽撞了,不该来这里。”
少女却对这份冷漠不以为意,一面拿钥匙迅速揭开镣铐,一面喜道:“哥哥和三位长老已经制服了外面的人,我们一定能救爹出去。”
那人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活动活动手腕,然后双手扶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要说什么,却又止住没开口。少女见状忙上前想要搀扶,但他却一甩手,大步走出门外。
少女瘪瘪嘴,看起来有些委屈,但喜悦仍旧占据了上风,赶忙跟了出去。
外面,男子所释放出的黑影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除了那名老者还能抵御之外,其余的人都无法抵御。不过当黑影进攻得手之后,这些人的身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伤痕,只是四肢行动不知为何就会变的迟缓许多。
那三名长老见狱中那人走出来,而场上局势也已分胜负,便忙收了手来到近前,躬身齐道:“大王。”
那人只是微微点点头,尔后一瞥依然在控制黑影的男人,略感欣慰的说:“卓儿终于能施展锁魄术了,很好,很好。”
“这一个月来少主日夜苦练,就是为了能救大王出来,终于是事有所成。”其中一名长老回道。
那人却没有再答话,冷眼观瞧场上老者的举动,只见后者一道热雾左右飞舞,似乎已经将黑影的攻势摸的一清二楚,完全没有任何的危险,恐怕再过一会儿,就能想出别的法子,转守为攻。
“还是不够,还是不够。”那人摇摇头,面露悲哀之情。
“爹,你说什么不够?”少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在一旁问道,其实不止是她,就连三位长老也面带疑色。
那人反倒是笑了起来,只是是那种无奈的笑,淡淡道:“与中原修真之道相比,区区锁魄术还是差的太远了。”
众人尽皆默然,虽然这个事实太过残忍,但事实就是事实。
唯有那少女毕竟年轻,骨子里的傲气比几位长者要多几分,不服气道:“那可未必,只要哥哥能够……”
“他能吗?”那人忽的喝了一声,不知为何就动了雷霆之怒,粗暴的打断少女的话。
气氛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相比之前的那个事实,这个问题则更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的,仿佛是某种忌讳,让周围四人默默低下头。
“啊……”
一声绝望的呐喊忽然响起,仿佛九幽的厉鬼仰望无尽沟堑的哀嚎。
所有人,包括正在交手的老者和男人,都被这声让人可怖的所惊扰,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只见牢门前面,原本倒地不支的“崔安”用一种古怪的姿势站立着,他双腿伸的笔直,身子却朝前不可思议的倾斜,两只手毫无章法的在半空中乱抓,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疯狂。
此时的陆剑意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浑然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父亲到底在哪里。
今晚本来就是最后的机会,明日父亲就要行刑问斩,可自己竟然寻错了地方。
怎么能够……怎么可以……犯下这样的错误。
是自己的错,让原本的希望化为乌有。
是自己的愚蠢,断送了父亲的性命。
已经没有希望了,自己会死在这里,而在临死前,就连见父亲最后一眼都做不到。
我这样的人,还配为人子吗?
自责的心声扰乱了陆剑意的神智,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尽管他的双眼正开着,所能见到的却是一片黑暗,他感觉仿佛掉入一个无底的巨洞之中,而且正不停的下落,没有终点,也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出现。
疯狂的呐喊仍旧继续,没有任何的停歇,也没有换一口气,延续的时间让人诧异。
“疯……疯子。”少女小声骂了一句,她的喉头滚动一下,尽量掩盖自己的情绪。然而当她看到随之而来的一幕时,她惊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恐。
在陆剑意的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墨团,与男人之前化出的黑色光圈不同,墨团不停的扭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它一点点的顺着陆剑意的双腿往上爬,在包裹住小腿之后,它停止了一动,好像疲惫了一般。
突然,墨团上涌出许多触手,在刹那间突刺出去,每一根触手都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一个黑影。黑影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当被触手碰到的时候,它们统统停止了动作,僵直的没了反应。而下一刻,触手迅速的倒飞回来,拖拽着黑影,一股脑的融入到墨团之中。
这一伸一缩,速度极快,一切都只在转瞬之间。少女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便瞧见那些原本被黑影覆盖束缚的人重新恢复了自由,只是他们统统失去了力气,再也动弹不得。而监牢也因为黑影的消失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光亮。
“这……”男人一时间愣住了,这锁魄术是他苦心修炼而成,虽然知道并非什么天下无敌的招式,但突然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破掉,如何让他不感到惊讶。
然而就在他愣住惊愕的瞬间,老者趁势攻了上来,他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方用以进攻的黑影消失,此时正是突袭的好机会。所以热雾飞舞一圈,笔直朝男人打去。
男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阻止防御,眼瞧着就要被热雾击中。老者忽的控制热雾重新返回自己身边,在身前形成一道墙壁。尔后便听见一声轰鸣,热雾被打的飞散,而老者也踉跄着倒退两步,警惕的看着从监牢出来的那人,喘息半晌才缓缓说:“南疆的巫术也不过如此,领教了。”
而那人却根本不理会,目光只盯着陆剑意,见后者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任何反应,而身下的墨团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目光由惊讶变的疑惑,隐隐的又带着几分欣喜,双唇竟然也颤抖起来,让人摸不透其中的含义。
“爹,这人怎么会我们南疆的巫术。”男人一下子跃到近旁,也紧盯着陆剑意,想了许久,才犹豫道,“这人……难道他不是崔安。”
“当然。”一声不屑的冷笑从远处传来,第一个字响起时还很遥远,而当第二个落音时,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崔大人。”老者看着老人眉梢一挑,欣喜喊道,但他随之便吃痛的“哎哟”一声,倒栽在地上,可又不敢继续出声。
崔安脸上挂着阴毒的笑,将刚才惩戒老者的手缓缓的转向对面的那一行人,他一点不着急动手,在他看来,这些人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一,二,三……”他挨个指着每个人,轻声数着数字,最后他指着地上的陆剑意,稍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一个“六”字。然后冷笑一声,道:“总共六个,呵呵,半年前还威风不可一世的南疆之王巴彦和托,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看来你们的部族已经名存实亡了。”
原来监牢中的那人便是南征擒回的南疆回葛部首领巴彦和托,而来劫牢的那五人中,男子是他的长子巴彦卓,少女则是他唯一的女儿巴彦凤仪,那三名长老也是南疆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行人为了救巴彦和托,一路跟随大军意图救人,但都未成功,直至追到鸾京来,查到了关押的地点,才半夜闯到这里。
面对崔安的讥讽,巴彦和托倒是全然没放在心上,他缓缓超前迈了两步,巴彦卓等人见状都按照地位尊卑站在他身后。“我以为你们中原人熟读史书兵法,难道不知道有东山再起这四个字吗?”
“东山再起?”崔安哈哈一笑,仿佛听到可笑的事情,“你说东山再起,那也得有这个命,起码得是活着的时候。你巴彦和托也算是一代枭雄,难道连这么点局势的判断力都没有,你认为你们能从这里出去吗?”
这话说的虽然张狂,但几人听来却也不得不承认难以从这里离开。之前在大军回京的路上与这个崔安交过几次手,知道他的厉害,族中一名长老就殒命在他的手中。如今父亲刚刚脱离牢狱,虽然看起来无虞,但能感觉到受伤颇重,还未恢复,就算合众人之力,想从崔安手上逃脱,恐怕不容易。何况还有那名老者,外面更不知道有多少伏兵。
但巴彦和托却是一改刚才悲观叹息,又向前一步,笑道:不错,如果在平时,论单打独斗,这里没一个人是你的对手,就算一起围攻你一个,也不易取胜。“
“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现在有什么不同?”崔安听出话里玄机,他虽然张狂,但也知道巴彦和托绝非寻常人,会说出这话绝对不是吓唬人的,为防止有变故还是小心的好,所以手上暗中运灵,若有不对就立刻出手。
“你我没什么不同,不过嘛,这里有一个例外。”巴彦和托此时已经走到陆剑意身旁,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然后右手变作剑指,自他的颈部划至腰部。
这区区一划,顿时让这狭小的监牢变的一片漆黑,之前巴彦卓施展锁魄术时只是让屋内的光线变的暗淡,但此时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崔安心中一凛,暗道一声不妙,赶忙朝着巴彦和托等人所在的方向扑过去。但漆黑之中,他根本不知该往哪里攻过去,只能凭借记忆,将灵气宣泄出来。
然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门根本没有击中任何人,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正在他思索应对之策时,黑暗又突然消失,墙壁上的火把又将监牢照亮,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巴彦和托几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