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痣,哪个好看。”
景哲正坐在橱窗旁边的方块小沙发上,孤零零地欣赏一具死气沉沉的模特,那模特没穿衣服,白花花的大腿和身躯没有任何遮挡,充分暴露在空气里。
“我觉得这个模特挺好看。”那傻子没有回头,思维混沌地沉浸在女模特曼妙裸露的身体上。
“死机啦?”我放下手中的两个小裙子,带着杀气地走了过去,捏着景哲的耳朵,愤愤把他呼哧带喘地拖了过来。他跺着脚,怔怔地看着我,然后随着我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快说,哪个好看。”我一手一边拿着一条令我少女心爆棚的可爱小短裙,恶狠狠地端在他面前。
他愣了三秒,随即敷衍道:“都好看都好看。”
“你给我回来。”我快速把左手的裙子交换到右手,好腾出一只手来再次揪住他的耳朵。
“快点帮我看看,哪个好看。”我把双手的商品并排摆在一起,好让它们之间的对比更加明显。
景哲看了看,端起下巴沉思了一会,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板一眼的讲解道:“这个黑色的吧,穿起来衬肤色,但是没有气质。”
恩,有了他的参考,我稍微满足了下。我看了看左手上的黑色背带短裙,针线的走向平缓优柔,料子摸起来也很是舒适,觉得还不错。
“那这个呢?”我把右手太高,举起一个牛仔质地的另一条A字裙。
“这个蓝色的呢,穿起来显得肤色黑,但是挺有气质的。”
我带着微笑,天真可爱地盯着他的眼睛,又反复思考了一下景哲给予的评价。微笑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了生气,僵硬的停留在我的嘴角。
“要不你试一下,我参考一下。”我收起敲高的嘴角,带着两个裙子掐在腰上。
景哲把手机锁屏,揣进了裤兜里,抬起头看似郑重其事地跟我讨论起来:“额..嘿嘿我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挺有意思。”
“我也觉得挺有意思,你给我进去,进去。”店员像是看见逃出动物园的成年公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活生生把一个大男人连踢带踹的塞进试衣间,然后顺着试衣间顶棚的开口把那条衬肤色却没有气质的裙子丢进去。
我回过头朝店员尴尬地笑笑:“嘿嘿,我宠物...”
蓦地,店员也僵硬地点点头,然后瞬间转身跑向了仓库间。
“小冉,这也太紧了点...”试衣间传来一种酸臭恶心的低沉声音,像是尖叫鸡破了个洞发出来的那种音调。
“你换完了?换完了我出来看看?”我站在隔壁的试衣间里,透过薄薄的胶合木板,听着另一头换着女装的景哲。一边想着他出糗的样子,一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防止笑声传出来。
随着轻轻一声嘎吱的响声,那是景哲打开了试衣间的门。可随后却听见“嘶啦”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然后便是“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等景哲穿着自己原本的牛仔裤子和黑色T恤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那个黑色背带裙,裙腰的位置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我好好的生日,就这么被你毁了。”我走在恒隆楼下的人行道上,愤愤然超前行进,全然不顾身后紧追不舍地景哲。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突然加速追了上来,挡在我的前面。
我看了看他,气鼓鼓地扭过头:“我说我不出来,你非要让我出来。”我攥起拳头敲了敲他的肩膀,低头埋怨着。
景哲的气色也变得恶劣起来,好声好气的语气已经全无,这是我少见的他几次的生气。第一次是我弄毁了他的毕业设计,第二次,就是今天。
“不是你非要恶作剧让我去换女装!”景哲撇开我的手,皱紧了他浓密的黑色眉毛。
我也没有服气,又转身大步向前走。
“可以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再一次追上来,拽住了我的胳膊。
而我却站在了原地,没有看他,没有看路,就这样僵硬地站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目光右侧的一个店面。在这片繁华地带里,这个卑微渺小的店面几乎被这群恢弘的大楼霓虹掩盖的全无。但通透晶莹的首饰,闪烁地刺眼细微的锐利光芒,就像花草丛生的森林中,难以察觉的一朵蔷薇,即使牡丹玫瑰的致命诱人,它也依然在这片花丛里,坚强冷静地伫立在自己的一小片土壤里。不管再孤寂,再凄凉。
“怎么了,还在生气啊,小冉。”景哲晃了晃我的胳膊,像是思春少女一样无辜地看着我。
我出神地望这橱窗里的首饰,没有回答。
“进去逛逛?”他变得愈发慌张了,加大了音量继续揣摩我的心思。
“你今天过生日,要不我送你一对耳钉吧。”
——耳钉,那些尖锐的零星闪烁,像是细小锋利的绣花针,一下一下刺痛我的眼睛。
一下,一下,刺痛我的心脏。
“阿痣,我们回家吧。”我转过头,目光和景哲对视,我有些激动,激动到无法控制。
“小冉,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景哲摸着我的眼角,轻轻擦拭着我的泪水。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像是终年凛然风霜的雪峰,突然迎来的一抹温暖和煦的阳光,而且生出了一刻茁壮苍翠的树苗和花苞。
我拽住他的手,努力地,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崩溃地,呼啸着吼道:“我不要!我不要耳钉!”
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潮涌,像是海啸般,将体内的水分从眼眶倾泻而出。
“小冉,你怎么了,怎样你才能不哭啊。”景哲回身摸着我的额头,温婉柔和的性感瞳孔,赠与我无限的保护和爱惜。
我看着他的担心,突然张手用力地把他拥进怀里:“阿痣...唔..我想喝酒..”
景哲晃晃回过神,扶着我的肩膀,带着无限关怀说道:“喝酒?”
“呜....”
我想阻止自己的软弱,拦截自己的无助,可我始终没有办法。那把带着倒刺的匕首,恶狠狠地一刀一刀划着我的心脏,刀刃上的血,孱弱地跌落到谷底。
“好,我们去喝酒,别哭了,啊。”
在景哲面前,我永远都像个孩子,他保护了我两年,陪伴了我两年。我们的关系,也像是一对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并肩齐驱,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奔跑。我转弯,他也转弯,我止步,他也止步。我们就这样,用着即使最残忍无情的方式,却度过一段段美好温馨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