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辛朝着书院一路跑着,想起书院快要授课,若自己还不快跑过去,书院里面曹师的戒尺可不是吃素的,手掌和屁股顿感火辣辣的。
于是一只胳膊夹紧自己的书包,一只胳膊用力前后摆着,迈开两条小腿开始加速。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太阳太热。盛夏的天空总是那么湛蓝湛蓝的,一片片云飘过,根本挡不住这大大的太阳。
从天空俯瞰下去,阿辛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蚂蚁的世界就是这座叫做“太平”的城池。太平城被道路划分成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完全不同的形状。
阿辛的家在西南区,那是城池最大的区域,太平城城大部分的人都在这边住着。
太平城的城主府在东北区,是城池的第二大区域,那里负责管理城池的大小事务。
东南区是最繁华的地段,占着不大不小的地段,里面传出的叫卖声响彻整个城池。
书院在城池的西北区,书院的大门正好和城池中心矗立的一把剑石相对,前方是一条开阔的大道,大家称为进学道。这把剑石就位于城池正中心。剑石不知道存在了多少个年头了,只能模糊看出是剑的样式,周身坑坑洼洼,除了剑身还在,其他部位已经都不在了,石头断处有着明显风蚀的痕迹。
剑石的一侧上刻着“敬天礼剑”四个大字,在岁月的洗礼还是很清晰,另一侧盖有有着厚厚的青苔,大抵长久不受阳光照射,处于背阴的原因吧。
扶辛终于跑完了进学道,看着身后的其他人,再看看还没闭上的大门,放心拍了拍胸口,露出得意的笑,心想总算没迟到。正要一口气跑进门去,猛然瞧见一位身着宽松长袍的中年男子,收住脚步。
只见这男子身高八尺开外,眉头紧锁,双唇紧闭,左手持一把戒尺。一双眼睛来回扫着,发现衣服不整或是面容不洁的对着屁股就是一戒尺,保准叫人醒神。阿辛见状,赶忙把书包端端正正背到身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缓步走过去。
这时,书院大门随着一声咚的敲钟声开始紧闭。扶辛哪里还顾得其他,撒开脚急奔过去,堪堪在大门紧闭的一刻,进了书院。
哪知道,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屁股上就挨了那中年男子不轻不重的一戒尺。阿辛只觉胆战心惊,赶忙转身,对着这中年男子站好,对着中年男子恭声说说:“弟子扶辛给曹师问安。”
这中年男子面色威严,不多言,指了授课的屋子,让扶辛速去学堂。扶辛如获大赦,心想为何今日曹师为何没多打自己几下,顿感庆幸,口中暗道侥幸,掉转身子向学堂缓步走去。
这学堂是一间方型建筑,学堂门上有一块牌匾,上书“学、思、思、学”四字,字体雄劲,可见题字之人胸有才气。学堂内放置着一张宽大的石椅和三十套被人工打磨过的石桌石凳,这些石桌石凳切面平整,经岁月磨砺,表面已光滑可鉴。桌凳以横五竖六排排列的一丝不苟,可见书院严格教学的一面。
此时,一帮孩童坐在石椅上,不安分地吵闹着,乱糟糟的声浪似乎要把这个学堂得屋顶给掀起来,这帮孩童年岁不同,长者十二三岁,幼者六七岁,长幼不一。
众多声音中,有一种啃食熟肉的声音最为特别,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可爱的小胖子,虽看着六七岁的年纪,身躯缺是颇壮。看他上下牙齿不停咬合,带动脸上肥肉就不住地上下颤抖,认真极了。小胖子面红耳赤的和一支鸡腿做着的抗争。
扶辛边走向自己的桌凳,边和众人挨个打了招呼,小胖子顾不上说话,只好点了下头示意,然后专心啃着鸡腿。
钟声再次响起,大家瞬间停止喧闹,安坐在座位上开始背书。可怜的小胖还没吃完整只鸡腿,也只得将鸡腿恋恋不舍的放到布袋里,和大家做起一样的动作来。
大家齐声颂道:“天地开,阴阳生;晨劳作,暮归歇;万物始,黎民聚;继繁衍,续生息...”这朗朗得诵读声传遍了书院,在城池上方飘着。
诵读声停止,一位身着淡月色锦袍,脚穿平底靴,头束玉冠的年轻男子面朝东窗斜坐在宽大的石椅上,观其身姿,一手执卷,一手轻扶额头,几缕发丝从指间滑落,一双眼眸如深井潭水,流露出悲悯神色。
“逝者、时光不可追,留者、所得仍可忆,今日不可荒芜,众人随我习礼之卷,需知人有礼而别于禽兽,若无礼和禽兽何异,可明了?”
听其声音,好似一阵吹开百花的春风,又似晒化冬雪的暖阳,让人如同在这炎夏喝了一杯凉茶一样舒服。
大家抬起头回答:“明师,我们明了”一个个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的飞快,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懂了。接着,朗朗读书声又开始响起。
此时,城门驶来一辆破旧马车,马和车周身覆盖着黄色的沙尘,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荒漠。马儿甩开四蹄一路驰来,精神极了。待马车驶到了门口,车中之人朝守关士兵亮了一副剑形玉牌,便往城内驰去。
等马车走远了,一年约三旬貌猥琐的守卫咳嗽一声,整整衣服,对另一个年龄二十开外,呆头呆脑的守卫说:“今天你算是跟上你老哥长见识了,这玉牌是剑崖的信物,车内一定剑崖来的使者。你知道什么是剑崖吗,知道什么是剑尊吗?你哥告诉你,剑崖可是由千年前的奇塔扩建而成的,剑尊就是剑崖的尊主。连花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知道吗你,哥我年轻也算一条好汉,随城主一块去过剑崖,有幸见过剑尊他老人家啊,真是神仙气度啊”这猥琐守卫摇头晃脑的说着。
那呆头呆脑的守卫听了,一脸不屑,高声回道:“啥,二狗,你敢当我哥,哼,你前几日不是才说花帝是世上最尊敬的人,怎么又成剑尊了,你是不是看我傻好糊弄啊?”
被称作二狗子的猥琐士兵听了此话,面色微红,挠了挠鼻子,立马高声辩解道:“我啥时候说了,明明是你记性不好。再说你姐要嫁给我了,我就是你姐夫了,做你哥哥不是应该的吗。”
那叫做虎子的士兵不满地瞪着二狗,挪着步子向前走了走,说:“我姐那是说等你升了队正再说,你别说话太过分了,要不小心我的拳头不认人”说着活动了下身体,捏了捏拳头。
二狗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一脸赔笑着说:“值班,值班,城主不在,咱两可要好好守卫。”说完,两人复归原位,开始守卫工作。
听的诵读之声渐渐停了,原来是头戴玉冠的明师单手下压,示意大家停下,说道:“众学子随老师修学已有三载,看到大家各有所得,老师甚是开心。花开花落,聚散离合,老师要离开这了,希望大家莫要挂怀。”这番话似一石入潭水,激起千层浪花,一帮孩童叽叽咋咋吵翻了天,言语间都是不舍之意。
年岁较长的孩童还好,只是低头沉默,一些年岁尚幼的孩童说话间,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吵闹间,听的明迁又道:“老师离开后,希望大家也要用心读书,不要荒废了修学之路。”众人沉默。
扶辛听了这番话,眼眶红红的,再看刚才还吃着鸡腿的小胖,这会像个泪人一样,眼泪像泉水一样从他细小的眼睛里淌出来。明迁见状,也有些难受,他挨个向这帮孩童看去,脑海里浮现起三年里和这帮孩童春日踏青、夏日戏水、秋日登高、冬日赏雪,日日无忧无虑的回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前夜,自己接到密令也是不舍,可这世道如此,自己还犹豫什么。想到此他不再不舍,微笑着和大家说:“既然我是大家的明师,那我的话大家也该听了,为师与众人终有重逢之日,希望相见之时,大家都已是赳赳男儿。”
毕竟大多都是孩童,听得此话,破涕为笑,那小胖子一会哭一会笑,鼻涕和眼泪弄了一身,自己也不觉,现在众人笑了,也不再烦恼,又把没吃完的鸡腿有放到嘴里,自顾自得吃了起来。
唯独扶辛上身趴在石桌上,两臂环抱,将头埋到双臂间,低声抽泣。明迁缓步走到过去,把手放在阿辛头上来回抚着,低声问道:“扶辛,你怎么了,你抬起头来?”
扶辛闻言,抬起头来,只见两只眼睛已哭的有些发肿,微微抽着鼻子,一脸委屈的表情让人不忍,扶辛边抽着鼻子边说:“我不要明师你走,你走了,没有人给我买好吃的,给我讲笑话,陪我玩了。老师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呜呜...”明迁没想到平时顽皮的扶辛,此时会如此脆弱,一时慌了手脚。
明迁定了定神,抚摸着扶辛的头,温声说到:“扶辛,你忘了老师给你讲的古大侠的故事了吗,英雄可是不会哭泣的,要像古大侠一样不流泪哦。”
扶辛听完,两只手慌乱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对着明迁说道:“老师,我一定要成为古大侠那样的人,我不流泪。”
明迁满意的看着扶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众人说道:“午时已过大半,今日课闭,早些回家,恐有暴雨,勿要外出玩耍。”明迁说完,把书卷合起,拿在手中走出学堂,往后院走去。
众孩童看着明迁的背影,想到明天看不到明师,气氛又低落下去,听得钟声响起,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各自返家。扶辛站在石桌前收拾书包,把一本本书放进书包,又抽出来,再放进去,又抽出来,反反复复。
旁边小胖正好吃完鸡腿,看到扶辛的样子,把油腻腻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搓了搓,然后从背后对着扶辛的头一巴掌拍了过去,同时向后退去,防止阿辛的反击。
若是平时,扶辛一定会和小胖打闹起来,可这次扶辛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还在那把一本书在书包里放进去,拿出来。小胖挪到阿辛身前,看见阿辛消沉的样子,不禁有些急了,赶忙在阿辛面前安慰他。
眼看还不奏效,小胖一只手拽着耳朵,一只手指使劲往上推着鼻孔,伴着鬼脸学着猪的叫声:“哼,阿辛,哼,我是你的好朋友,哼,猪潮生,哼,你再不笑,哼,就把你变成猪,哼,你就是,哼,猪辛了,哼。”
扶辛看着小胖搞怪的表情,破涕为笑,把书一把放进去,与小胖两人双手攀着对方的肩膀,就往书院门口走去。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躯从大门跨过去,一步一步走远了,可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潮生,为什么你叫潮生啊?”扶辛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小胖问道。
“因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外面的海浪声音很大的。那你为什么叫扶辛啊?”潮生摸了摸脑门说道。
扶辛拍了拍小胖的胸口,又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说道:“因为我父亲告诉我,人生是艰苦的休息,所以叫辛。今天起,咱两就结拜吧,就像古大侠和他的两个人好兄弟,然后一起行侠仗义。”
“恩,好的,那我问下,咱两谁是是兄,谁是弟啊?”潮生停下转身问扶辛。
扶辛边跑边喊道:“谁先跑到剑坛,谁就是兄。”
“不行,你占我便宜,我胖,哎,还没喊开始呢,你赖皮...”潮生看到扶辛不等自己准备好就跑,着急喊道。
声音渐渐不可闻,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