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扬拎着大包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柳叶一脸落寞的坐在洞口,双手抱着膝盖蜷成一团,身影是那么的孤寂,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那么疼,忙快走几步赶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肩头,“你怎么坐在这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父母一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你回来了!”柳叶本是黯淡的双眸突然有了灵动的颜色,“我在这里等你,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赵扬伸手摸摸她的头,有丝心疼的说:“我不会丢下你的,看你睡得很熟,估计是昨天累着了不会早醒,就去准备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进来看看吧!”
柳叶跟着赵扬进了山洞,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大包袱,并不问是哪儿来的,这些神秘组织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和触角。“我会扮成一个书生,还叫赵扬,冀州人士,家境殷实,四年前中了秀才便一直云游在外,父亲早亡,家里有继母和弟妹;你就扮作我的书童,女装是以防万一用的,我们来落霞山是来访名山高士的,因为不太平,打算离开去中州赏中秋花灯,记住了吗?”然后递给柳叶两套书童的蓝布衫裤和一身浅灰蓝色绣碎花的襦裙,柳叶接过衣服,看到包袱里还有一身蓝色的杭绸直裰和一身月白色的团领衫。两个人各自换了衣衫,将换下的衣服烧了,把山洞里的痕迹抹去,洞壁上的字迹擦掉,就开始了两个人的新旅途。
七月的落霞山官道上行人稀少,远远走来了一个年轻书生带着一个小书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指点着山中景色,这正是改装后的赵扬和柳叶,他们从山上绕路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和川镇,特意绕到了进山方向的镇子口进镇,时间已是正午便在镇上的酒肆打尖。两个人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了,随便要了些饭菜,就听旁边桌子上有人闲谈:“哎,听说了吗?山里最近草寇闹得可凶了,好几个村子都给屠了村,一个都没活,惨着呢!”,“那么严重啊,那官府是不是该派兵来剿匪了?”,“那谁说得准呢?这帮草寇急了往山里一钻哪儿找去啊!”……议论声此起彼伏,柳叶微微欠了身子对赵扬言道:“公子,您可听见了,山里不太平呢,要不咱们不去了,等明年再找机会拜访吧。”赵扬听了,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也好,快到中秋了,咱们转道去中州吧!”两个人吃了饭,叫过酒肆老板结了帐,赵扬又问了问山中的景色,可听说有什么高人隐居什么的,老板也就闲聊了几句说这山中景色极佳,但没听说有什么高人,赵扬面上略略显出些失望的神色,便告辞了。
两个人出了镇子往落霞山外的方向而去,走了三天,他们终于到了落霞山边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镇——青山镇,一进镇他们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找人打听了才知道,青山镇自五日前便封了镇,可以自由进入,但出镇严加盘查。赵扬轻声对柳叶说:“看来是抓我的,一会儿我们试着出去,便宜行事吧。”两个人走到出山方向的镇口,前面已经排了几个人,一队军士打扮的壮汉把镇口堵得严严实实,挨个盘查,不远处有个茶棚,里面坐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三缕短髯,手里拿了一把竹骨折扇,很有些儒雅之气,但一双眼睛透着阴鸷,整个人感觉很冷。很快轮到了赵扬,他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让柳叶把随身的包袱也拿出来让人检查了,正在这时,那个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一拱手,“这位先生有礼了,在下姓李,我们是县府的卫队,因落霞山最近草寇为患,故设下哨卡盘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赵扬还了礼,“学生不敢当,既是公务,学生自当配合。”李先生问了赵扬一些山中的景致还有他们进山的时间路线,略一思忖,“赵先生,为防止草寇流窜,上峰有令要严查,先生远道而来不如在这镇上小住几日,休息一下,待我等核实后再上路可好?”虽然是问句,但话语中隐隐有着不容质疑的气势,赵扬一愣随即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正可惜这次来去匆匆不能饱览这落霞山的美景,现在正可一观。”
“那好,这镇上的青山客栈县府已经包下来了,先生只管住就是了。”李先生一摆手,旁边过来一名军士来带路,赵扬带着柳叶刚走几步,突然听见那个李先生又说:“赵先生,出门在外怎么就带了个小姑娘服侍?”
赵扬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笑道:“先生真是好眼光,一直还没人看出来呢!我在家时颇喜欢这个小丫头,出门也就带上了,别看她小,能干又心细,这一路上很得我心。”李先生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柳叶,虽然身量有些瘦小,但模样清秀俏丽,一双大眼睛更是神采奕奕,想来再过两年定是不差,心想又是个自诩风流的,便不再问,回过身去盘查下一个人。
赵扬随着军士进了青山客栈,因为他身有功名,掌柜的特意安排了一个幽静小院里的一个套间,进了房间,军士对他一礼,“先生就住这里吧,平时有事只管吩咐店家,镇上可以随意逛逛,不出镇即可,某先告退了。”他刚一出门,小二就进来了,“这位客官,您现在有什么需要的,这位小哥要不要再开一间房?”赵扬坐在了外间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回答:“她不用了,本就是侍候我的,先打盆热水来吧。”小二应声而去,赵扬看看柳叶又瞟了桌上的茶壶一眼,柳叶不动声色的倒了一杯水呈到赵扬面前,“公子先喝口水吧。”只听赵扬不动嘴唇的轻声交代,“一会儿水来了,你就接过来放在架子上,给我挽了袖子洗手。”刚说完,小二就送了热水来,柳叶迎到门边微微一笑,接过了水盆,“小二哥,交给我就行了。”然后把水盆放在架子上,给赵扬挽了袖子,先拧了一个热手巾擦了脸,又用香胰子净了手,一扭头,小二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小二哥还有事?”
“啊……快中午了,不知二位的午饭是小店准备呢还是去镇上的酒楼?”
“就让你们店里弄几个拿手菜吧,这镇上可有好酒楼?”赵扬漫不经心的用巾子擦着手。
“回先生话,我们镇上的会仙楼远近闻名,他家的桃花酒酿得可好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小二收了水盆,快步走了。柳叶掩了门,对赵扬说:“不简单。”赵扬点了点头,“多加小心。”两个人收了心思,打量着他们住的这间房子。这是一间里外间的套房,外间是做会客起居之用,正面放了条几,几上摆了两个花插,几前放了一张硬木八仙桌,两边各放了一把椅子,窗下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宝;里间是卧房,靠墙是一张雕花床,床头摆着一张案几,窗下有张罗汉榻,榻上放了一张小桌。柳叶跪在榻上推开了窗户,探头向外望了一下,这个套间一边靠着院墙,一边连着另一个套间,院墙边是一丛翠竹,窗下一片白玉簪开得正好,院子中间种了两棵合抱粗的香樟树,正好挡了正午的太阳,初秋的天气已经干爽起来了,风中也略带了些凉意。
一会儿小二送了饭来,他们就在外间的桌子上吃了,饭菜做得挺有特色,特别是一道干烧鱼,两个人都吃得赞不绝口。吃完饭,赵扬说他要小睡一会儿,让柳叶不必侍候了,柳叶坐在外间椅子上百无聊赖,决定找点儿事干,她向小二打听了院子里的净房,便自己烧了热水好好洗了个澡,反正已经被人看出来了,就换上了那身女装,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和赵扬昨天换下来的杭绸直裰都洗了,在香樟树上系了绳子晾了,自己坐在外间的书案前晾着头发,不凉不热的小风轻轻吹着头发,柳叶也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院门大开,一个大嗓门在院子里喧嚷着:“这有什么可查的,就是平白耽误我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