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扬拱手一礼,随手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递给老者,“日月无光星惨淡,如影随形待晴天。”老人仔细看了看那簪子,一点头,“进来说吧。”二人进了院门,老人又谨慎地向门两边扫了几眼,然后把门关严,插好门闩带着他们往院子里走,“老朽姓管,有什么事要我通传?”赵扬跟在他后面,恭恭敬敬地回答:“属下云飞扬、叶轻扬任务完成,回来交令,请管伯通报。”然后从怀里掏出梁王的令牌交给他。
管伯把他们带到一边的花厅坐下,一招手,两个青衣童子送上茶水,“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柳叶打量了一下这个花厅,屋子里烧了四、五个炭盆,青砖漫地,门窗上都是精巧的雕花,屋里整齐摆着几张椅子和小几,摆设虽然简单,但不失大气,她又转过头好奇地盯着赵扬头上的簪子看,赵扬一笑把簪子递到她手里,“随便看,一会儿你也就有了。”柳叶明白这簪子定是暗影身份的一种象征,她把簪子擎在眼前仔细观察,这是一只乌沉木雕的簪子,灵芝式的簪身上隐隐刻了几道云纹,簪头雕的也是舒卷的云纹,除了雕工很精致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正琢磨着,管伯一推门进来了,脸上不再像刚才那么冷清,略略带了一些笑意,“孩子们,王爷今天公务繁忙,吩咐明日午时召见,我已经把你们的行李送到跨院去了,好好休息一天吧。”说完就吩咐刚才的童子领他们去跨院。
柳叶一边走一边纳闷:他们从突围到现在,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兵器,就没有行李了呀!等她一进跨院的正房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两个包袱,那不是他们从中都带到白城的衣服吗?她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呢。收拾了行装,沐浴更衣,柳叶又穿上了淡紫色的襦裙,梳了一个简单的螺髻,非常自在的去书房找了一本杂书,靠在榻上翻着,赵扬也拿了本书倚在窗边,两个人都不多话,门外寒风凛冽,门里温暖安适,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时光。
第二天,两人都穿上了自己比较正式的衣服,准备去拜见梁王,虽然白城一战和梁王也有了些交情,但今天的见面却是柳叶成为暗影之后的第一次正式参见,她穿上了那件水蓝色的锦缎圆领袍,头发都梳到头顶先编成两条辫子,然后盘成两个圆髻,显得很利落又有点儿可爱,不戴头饰,只在耳朵上坠了一对翡翠珠子。收拾好了,二人就在屋子等着,柳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又紧张又有些躁动,赵扬安抚着她,“没事,据说梁王年幼时还在我家住过,跟我父亲还是好朋友,这些年待我也同子侄一样,你就当去给长辈见礼就行了,别紧张,还有我呢!”话音刚落,管伯就来了,“云小哥、叶姑娘,赶紧走吧,别让王爷等你们。”他们跟着老人穿过院子,站在后院墙前面,就看见管伯一推墙角的砖墙,墙居然动了,是暗门!穿过暗门,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走过花园管伯又推开了一幢房子的后墙,还是暗门!柳叶跟着走进这间房子,发现暗门墙后面是书架,暗道一声:果然隐蔽!左右一看,这是一间书房,旁边是一扇雕花门,挂着天青色的棉门帘,房间正中却摆了一桌酒菜,只听门帘一响,走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正是梁王,他现在跟在白城时可是大不一样了,身上穿着藩王常服,手里捧着一个描金的暖炉,家常的打扮也显得气宇轩昂,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贵妇,芙蓉粉面,云鬓墨染,五官精致,身上穿着大红的锦缎袍子,领口、袖口和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别了一只白色的玉领花,头上梳着云髻,只簪了一支金雕花镶红宝石的华盛,额头上戴着大红镶珍珠的遮眉勒,两只手拢在白色狐狸皮的袖套里,柳叶猜想她定是梁王妃。
果然,赵扬曲身行礼,“参见王爷、王妃!”柳叶也赶紧跟着行了礼,就听梁王笑着说:“快起来吧,这又没有外人。”然后他一把抓住赵扬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看着,“没受伤吧,我一直想着,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师和赵世兄!”说着眼睛里就起了一层水雾。赵扬紧紧握住梁王的手,“王爷,一切都顺利,我们回来了。”梁王眨了眨眼睛,拉过梁王妃,指着柳叶对她说:“王妃,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不一般的小姑娘。”柳叶见王妃也有上来拉她手的意思,赶紧抢几步上前再次见礼,,她可不敢让王妃走到她跟前来,“参见王爷、王妃!”梁王妃亲热地拉起她的手,“果然是个爽利的丫头!听王爷说了,你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呢!”
柳叶赶紧谦虚一下:“王爷谬赞,属下愧不敢当。”梁王一笑,指着屋子中间的酒席说:“都别干站着了,来,坐下,咱们边吃边说,今天是我和王妃给你们接风,算是家宴,都别拘束。”四个人分宾主落座,梁王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柳叶,“柳叶,这是你暗影的身份象征,收好了。”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支木雕的簪子,和赵扬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这发簪的雕工用的是一种特殊技法,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想复制的一模一样却不容易,雕花是跟暗影个人的名字暗合的,比如云飞的那支上雕的就是云纹,你比较特殊,我答应了云飞你以后就跟着他,不会单独接任务,所以样式就跟他的一样了,不过这簪子是柳木的。”柳叶把簪子贴身收好,四个人又说笑着推杯换盏,梁王妃给柳叶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问她:“你叫柳叶?今年多大了?”
柳叶点头谢过了王妃,恭敬的回答:“过了年就满十四岁了。”
“那也不小了,许人家了没有?”
柳叶一愣,摇了摇头,没说话。这时赵扬突然站起来,后退一步对着梁王跪下了,“王爷,云飞有一事相求,请王爷成全。”
“哎呀,云飞,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王爷,云飞倾心于柳叶多年,请您和王妃为媒证,结百年之好!”
梁王和王妃都没说话,对视了一眼又看看跪着的赵扬,柳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自从他们一起离开落霞山,她就知道如果不嫁给他,大概也没人要了,但现在赵扬这么正式的提出来,还是让她有点儿手足无措、紧张,还有点儿期待,看着他这么跪着,好像自己就这么坐着也不太合适,就也站起来,跪在赵扬身边。
梁王又看了王妃一眼,想了想才开口:“云飞,你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孙子,永州太守的儿子,柳叶……,要不先给她个侧室的身份吧!放心,等你家的事了了,万岁不会委屈你的!”
柳叶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宁可这辈子没人要,也不做妾,没等她张口,赵扬先说话了,“王爷,赵扬今生只娶一位夫人,柳叶救过我的命,她的能力与身手您也是尽知的,将来她绝对当得起赵家的主母,不会辱没赵家的先人!”说完就暗自轻轻拍了拍柳叶的手背,意思是让她安心。梁王半天没说话,赵扬就在地上跪得直直的,局面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梁王妃开口了:“王爷,妾身娘家正好也姓柳,不如我就认了柳叶做侄女,就是将来他赵家的事了了,这个身份也可以了。”梁王还没说话,赵扬就拉着柳叶磕了个头,“谢王爷、王妃成全!”然后又单独给梁王妃磕了个头,“谢谢姑母成全,您放心,我会一生爱护、敬重她的!”这下梁王更没话说了,最后指了指王妃道:“这倒好,好人都让你做了!都起来吧!”赵扬和柳叶这才起身坐下,倒了一杯酒敬了王爷和王妃。
梁王妃喝了酒,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伸手套在柳叶手腕上,柳叶见这镯子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知道价格不菲,刚要推辞,王妃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踏实带着,这镯子一是我给侄女的见面礼,二来赵扬家遭变故,身上没什么东西,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这就算我们替赵家下的聘礼了,你不要嫌礼轻。”这么一说,柳叶就不再推辞,又谢了王妃一番。
赵扬和梁王和王妃相处得很融洽,就像一家的长辈和晚辈一样,他们凑在一起讨论着婚事,弄得柳叶红着脸,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他们商定:鉴于赵扬的身份太特殊,他家的事又太棘手,婚礼就不明着操办了,到时挑个好日子,王爷和王妃作为长辈受了他们的大礼参拜就行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扬又给大家都倒满了酒,然后问梁王:“王爷,这次宁州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