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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死亡进行曲

置身死人仓库,处处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和浓烈的消毒水味,雨熙不由联想到昔日看过的恐怖电影和外婆讲过的鬼故事。停尸床上摆着一具裹着白布的女性尸体,她看上去十分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肤碧眼,精致的小翘鼻,一头波浪式长发,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死亡是一个自然过程,但极少有人在死后还能保持住这样的优雅和美丽。”雨熙看了看那具漂亮的女尸,又指了指被抛掷在墙角的一具半腐烂的男尸,感叹两名死者的待遇悬殊,“她已经死去很久了,但是她的尸身浸过昂贵的保养液,可以保证千年不腐。”

凡人的防腐技术已经达到了十分先进的水平,但是只有少数富豪名媛死后才能享受如此尊贵的待遇。

“想不到即便是死后进化人也得不到公平的对待。”杰森找了一块白布覆盖了死去的同胞,“他是自杀的。他在被取完器官之后苏醒,然后撕烂了自己的喉咙。”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么死的?”雨熙问。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解脱。”杰森俯视着死者完好的左眼,仿佛看到了他死前的迷惘与困惑。死者的右眼已经烂掉了,眼窝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黑洞。

“为了警告其他被强取器官的进化人自杀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把他的尸体扔到墙角,然后在尸体上喷洒了加速腐烂的药剂,以此警示进化人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杰森脑海里闪过相似的画面,脸色变得凝重,有时候他真希望将那些可怕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雨熙不愿想象那些无辜惨死的进化人曾经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她努力把这些阴森可怖的画面从脑海里排出去,但是凄惨的哀嚎声始终不绝于耳。她惊恐地捂住耳朵,急忙闭上了眼睛。这里是太平间,会有多少冤魂在里面游荡?杰森把她拉到身旁,用双臂环抱着她,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吓死我了。”大卫揭开身上的白布,从停尸床上蹦了下来,“你们听没听到太平间的冰柜里有敲击声和啼哭声?”

杰森和雨熙点了点头。“诈尸了!”大卫惊得张大了嘴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我们出不去,外面危险。”雨熙提醒道。

大卫推门探了探头:“难道活人比死人还可怕?”

杰森和雨熙又点了点头。“好吧。”大卫把身体缩回来,“我们暂时呆在这儿吧。”

冰柜里的敲击声和喊叫声越来越大,哭声也越来越尖利,大卫躲在停尸床下缩成了一团,雨熙寸步不离地跟着杰森,杰森则走进冰柜,将其一一打开,里面的人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脸上、身上挂满了冰霜。

“我们还活着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探寻地问。

“是的,我想你们还活着,现在你们应该长出了新的器官。”杰森尽可能安抚他们,毕竟他们的身心都受过重创。

走出冰柜的进化人纷纷用白布包裹****的身体,一时间手忙脚乱,谁也没注意墙角处发出的呜咽声。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低低的呜咽声变得清晰可闻。是墙角的男尸在哭吗?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呆在原地不动,只有杰森朝男尸走了过去,或许他还活着,他需要帮助。男尸抬起他那张腐肉丛生的脸,泪水从那只空洞的瞎眼里溢出来,那只完好的眼睛在不断渗血。他还有呼吸,杰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

“我原以为自杀之后就彻底解脱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救活了我,他们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男人抽抽搭搭地哭泣着。

“嘿。”杰森小心地把手放到他腐烂的肩膀上,希望能给这个不幸的人带来一点安慰。

太平间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除了那个漂亮的女尸外,其他冰冻的尸体都变成了活人,太平间外也开始变得吵吵嚷嚷。杰森努力摒弃一切杂音,试图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你们不觉得死亡是美妙的吗?”一个男人高叫着,声音接近癫狂。

“每人一件炸弹背心。”是玛格丽特冷傲的声音。

“魔女!魔女!”人们诅咒着这个不速之客,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诡异的背景音乐若有若无地流淌着,玛格丽特充满魅惑的妖冶歌声在空间里回荡,她的音域十分开阔,时而引吭高歌,时而低声絮语,唱到高潮处仿佛要将所有玻璃震碎,而后声音渐细渐缓,直至细若蚊蚋、不可辨识。

杰森走出太平间,雨熙和大卫跟了出来。“她是来救我们的。”大卫想证实自己的猜测。雨熙摇摇头,对于玛格丽特她毫无把握。这个性情怪异的冷艳女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邪恶气质,雨熙在她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到一点温存的东西。正是基于这一点,雨熙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也无法理解大卫深陷情网的原因。

“穿上炸弹背心吧,这是最新款,只需轻轻一拉导火索,崩——”一个全身腐烂的瘦高男人叫嚣着。

他的状况比太平间墙角的半腐男人还糟糕,右侧脸颊已然露出白森森的颧骨,一双充血的眼睛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嘴唇肿胀成黑紫色,残缺不全的牙齿呈恶心的黄褐色,杂草般蓬乱的头发和胡须爬满了黑乎乎的蚂蚁,全身都是血污和腐肉,散发着阵阵恶臭。

“你们这群蛀虫,这里不欢迎你们。”玛格丽特高傲地扬起头,一袭红纱上落满了火红的花瓣,馥郁的香气与尸臭味混合在一起,更让人难以忍受。不少人开始呕吐。

“地狱之岛是我家,对我而言是神圣不可玷污的,而你们却在这里做恶心的实验。今天我会将你们全部清理,这里绝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玛格丽特的媚眼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胸前的蓝宝石散发着冷冷的幽光,她的皮肤是那样白,白到无懈可击,嘴唇是那样娇艳,红得好似盛放的花朵,红与白两种鲜明的色调形成一种决绝的美,冷酷张扬,妖娆魅惑。

“就凭你?和这具会走动的尸体?”院长仰头哈哈大笑。

玛格丽特红唇轻启,口中吐出幽幽的一缕青烟,青烟在她的歌声中尽情舞蹈,好似幽灵。黑色郁金香无声地飘落,地板上像是铺了一层猩红的地毯,醒目如血。医护人员仿佛中了什么魔咒,眼神变得无比空洞,纷纷穿上了炸弹背心,脸上还带着自杀的喜悦。

“同胞们,我是来帮你们的,黑鹰集团让我们互相迫害互相残杀,我们做鬼也不能令他们如愿。看看你们——”那个全身腐烂的男人指着一排排衣衫整洁的医生和护士,“看看你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半人半兽的怪物。唯有死亡能让你们彻底解脱,死是唯一的出路。”

“玛格丽特。”大卫唤着妻子的名字,不想看到她大开杀戒。

“你们不用害怕。”玛格丽特用眼睛扫视着大卫、杰森和雨熙,“我的死亡之歌是唱给那些半人半兽的进化人的,你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你真的想把他们全部杀掉?”杰森问。

“是的,不留活口。”玛格丽特肯定地说,“我不允许这些臭虫弄脏了我的土地。”

“可是卡尔上校如果知道你破坏了他的计划会报复你的。”大卫担心地说。

“他从没把我当亲人看,现在我不再为他卖命,我要为自己而活,我爱这个小岛,一定要把这里所有丑陋的人或事物扫荡干净。”玛格丽特说完,踏着满地花瓣跳起了死亡之舞。她腰身纤细,身姿轻盈,舞步凌乱而狂野,歌声苍凉动听,恍若天女下凡。

那个腐烂的男人也开始应和着歌唱,他的歌声里充满了忧伤和绝望,像是控诉又像是诅咒,他在赞美死亡,痛斥这个肮脏污浊的世界,一曲完毕,医生和护士们纷纷落泪,他们都在默默地寻找导火索,只需轻轻一拉什么都结束了。

“停下来!”杰森并不同意让他们集体自杀。

玛格丽特傲慢地盯着杰森:“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是吗?若比超能力,其实我是强于你的,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杰森确实阻止不了她。因为她话音刚落,医生和护士们在同一时刻拉响了导火索,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响声,他们的身体从里到外炸裂了,周遭的环境没有遭到一丝破坏。他们的身躯大致还是完整的,没有变成碎片,只是背部出现了一个大洞,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个全身腐烂的男人问玛格丽特:“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一件炸弹背心?”

“你也想要?”玛格丽特问。

“还有我,给我也来一件!”太平间里那个半腐的男人跑过来嚷道。

“好吧,我会让你们如愿的。”玛格丽特给两个人发放了背心,然后回头对杰森说,“难道你不觉得他们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该成全他们。”

两个男人穿上背心,拉响了导火索,微笑着赶赴死神的盛宴。

“但愿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不会再痛苦。”雨熙看着两具倒下去的尸体,心情无比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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