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麻烦,可以躲自然要躲;可有些麻烦,根本无从躲避。
苏越正是如此。
这百里方圆的山林,说起来地形复杂,沟壑丛生,但实际上对于修行者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的麻烦。地形再怎么复杂,也只是百里方圆而已,一点点的搜索过去,迟早会将这百里范围控制,到时候苏越自然无从躲藏。
所以,再看到许正一行人之后,苏越并没有想着要逃避,而是升起了与他们争斗一番的念头。
有金珠在手,苏越便有了周旋的余地,这是宝物赋予他的自信。
不过,还是要谨慎些,毕竟这一行十七人,实力并不俗。
苏越悄然隐没在树丛中,一点点的退后,与这些人拉开距离,沉默之中,却是在思索。
“敌在明,我在暗,必须要算计一番,至少要让他们分开……”
一行十七人,若是苏越径直面对,必然是死路一条,哪怕金珠再怎么逆天。可若是这十七人分开,将这股拧在一起的力量分散,那么苏越便有了逐个击破的机会。
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让他们分开。
丛林之中,时时刻刻都有危险的气息,苏越的不远处,一只灰色的兔子正在惬意的吃着青草,然而那枯黄的落叶下面忽然有一只毒蛇探出,将惊慌失措的兔子咬住,然后吞入腹中。
苏越看到这一幕,忽然间有了想法。
“也许,这并不难。”
他站起,拔出剑,割破自己的手指。
然后走到不远处的丛林中,将手指中涌出的鲜血抹在一片叶子上,然后又滴了几滴在地下,并且刻意用脚踩了踩地下的枯枝,使其折断,留下明显的痕迹。
他想了想,似是在思考有没有什么纰漏,忽然间眼前一亮,又向前几步,随意的滴了几滴鲜血在四周,又在各个方向留下踩踏过的痕迹。
最后,他将王成储物袋之中的那柄断剑取出,丢在路上。
接下来,便是等待。
仙缘门弟子,纵使骄傲自大,但也算的上是精英,他们善于观察四周,并且发现痕迹。
比如此刻。
许正低下身子,捻起树叶上的血渍,嗅了嗅。
“是人血。”
不用人吩咐,仙缘门的弟子自行分开,朝四周搜索而去。
只是,除了前方有一条血路蔓延之外,四下并没有任何痕迹。
有人说:“看来此人受了重伤,已经无法掩盖自己的行踪,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又有人说:“也不一定,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血虽然是人血,却不浑浊,显然并不是五脏之中的血,若是从表皮流出,那么此人的伤势就不重,这条遍布着血迹的路,则很显刻意。”
“管他是不是圈套,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足以应付一切危机。”
许正最后做了决定,带着人朝前方疾行而去。
血迹依然在树叶上,枯枝上,等各个偏僻的角落出现,都被仙缘门弟子丝毫不差的寻找出来,并且仔细观察,做出推测。
只是这条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长,很快便遇到了岔路。
这是一处有着很多方向的矮丛,四面八方都有着血迹,仿佛有很多人沿着很多方向逃跑一样。
但这显然不可能,仙缘门弟子知道,自己的敌人不会有这么多。
“这种诡异的情况,反而有些此人是真正重伤的迹象。”
之前曾经怀疑过这是个圈套的修士站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
“白礼,你看出了什么?”
有人问道。
“这里的一切,都在肉眼中,不需要多看,而全凭推测。”
白礼缓缓说道。
“我在想,有这么一个人,身受重伤,然后慌不择路的逃命,等到安全之后,忽然发现,自己逃遁的路途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很容易被人追踪。然后他便摆下了迷魂阵,将这四面八方都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选了一个方向逃跑。也就是说,这么多方向,只有一个方向是真。”
许正不是什么大人物,他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谦卑的就像是一条狗,所以他很享受在这些同门师兄弟之中被人敬畏的感觉。白礼是个有本事的修士,修为并不比他低,只是跟他相比,并没有何谨这个靠山,所以这十七个人的队伍,他是首领,而白礼则是被约束的角色。
所以,白礼对他并不敬畏,甚至不屑。
所以,许正对白礼也很有看法,只是奈何不得他,只能选择无视。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白礼有些本事,起码这推测,在许正看来,并没有什么纰漏,所以他说道。
“白礼师弟所言甚是,与我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里大致有三个方向,我们必须要分散搜寻,哪个方向才是我们搜寻的重点呢?”
白礼沉默了少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恰巧这个时候,有人捧着一柄断剑而来。
“师兄,这里发现了断剑,上面有我仙缘门的标记,应该是某个同门遗落的。”
许正眼里有着喜色划过,说道。
“看样子我们的同门师兄弟正在追杀此人,只不过情境有些不妙,否则这剑不会断,这断剑遗落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人逃遁的正确方向。”
这是许正的想法,他认为自己不会错,然后便下了决定。
“白礼,你朝着左侧搜寻,叶方,朝前方搜寻,大队人马随我来,朝断剑遗落的右侧追杀。”
叶方,是许正的人,他冷笑着扫了白礼一眼,然后一挥手,带着四人人朝前而去。
许正,眼中有着得意之色划过。
“前方,八成便是正确的方向,等我擒下那贼子,功劳,则全是我的,不服我的白礼,注定空忙一场。”
他带着六人,朝着右边疾驰。
唯有白礼,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眼中有着一抹恨色,怎么也无法散去。
“哼,这许正算什么东西,谄媚的小人罢了,论起本事,哪里比得上白师兄丝毫。”
“没错,看这许正迫不及待的样子,该是想要去抢功劳,正正经经的小人。”
许正走后,这里当即爆发出不屑的,充斥着酸涩意味的声音。
留在这里跟随白礼的,还有四人,他们人数虽然少,但是修为却并不低,甚至普遍的要比其他人高那么一层,因为他们更勤奋,更刻苦,更依赖自己的本事。
所以他们跟着白礼,因为白礼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并且更出色。
众人的话,让白礼的面色显得更加阴沉,只是,最终他也没有做什么,而只能带着人,朝着左侧而去。
不管是白礼,还是许正,都不知道这三个方向,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因为苏越根本没有重伤。
或许曾经的确是重伤,只是有了金珠,一切都有了改变。
此刻的苏越,正在前方等待,没错,正是……前方。
叶方的修为并不高,筑基六层而已,与死在苏越手下的王成孙悦是一样修为,但是他在这小团队之中的地位,却并不低,因为他是许正的人,或者说他是通过巴结许正,来靠向何谨。
不管如何,他现在俨然是一个小首领的模样,带着四个人,朝前探索。
苏越的身影,从一棵树后浮现,一双眼睛,打量着来人。
“一个筑基六层,四个筑基五层,不算高,看来我运气不错,本事最低微的几个家伙都被我遇到。”
他将青钢剑收入储物袋,并不打算动用,在这种以弱战强的较量中,还是背后的那口棺材更加好用,是他的大杀器,也是他的依靠。
他隐藏在边上,默默的等待。
许正说贼子逃遁的方向是右侧,所以叶方就认为是右侧,他只当自己这一行人只是来走个过场,并没有当做生死较量,所以他很轻松,并没有什么警惕。
他脑子里不断想的不是自己该如何探索前方,而是如何巴结许正,将这份功劳,分给自己一份。
所以他注定受伤。
苏越等待了很久。
呼哧……
棺材板撕裂了空气,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猛然拍下。
依然是黑布裹着,但是那股肃杀之气,却不曾遮掩,让人心惊之余,又不禁恐惧。
五人行,走的太过轻松,太过放肆,所以他们注定要付出代价。
有人惊恐回头,映在瞳孔之中的却是那渐渐放大的黑布包裹着的棺材板,还有棺材板后面的瘦削青年。
砰!
代价是死亡,也只能是死亡。
锁灵棺能够拍碎下品法器,自然也能拍碎人的脑袋壳,这个惊恐之下来不及反应的家伙,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被苏越斩杀。
然而苏越并没有停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是站在这里说几句冷漠而又威风的场面话的时候,而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时候。
所以他的棺材板,拍向了第二个人。
并不是筑基六层的叶方,而是另一个筑基五层。
几个呼吸的时间,虽然依然无法消泯恐惧,但也足够反应,在苏越的攻击之下,这个修士咬牙拔出剑,迎向锁灵棺。
这一剑很仓促,但毕竟拔剑了,虽然效果并不大。
下品法器的剑,都无法抵挡锁灵棺,何况他手中的,还比不上苏越打断的那柄,所以几乎是纸糊的一般,就被势如破竹的棺材板敲碎,然后带着赫赫风声,砸向他的胸膛。
“不要!”
死亡就在眼前,他双股战战,做不出更加激烈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口棺材,狠狠的砸在他的胸膛。
如同干瘪的气泡,他的胸膛塌陷下去,然后双目之中的神采消逝不见。
裹着锁灵棺的黑布上沾染着暗红的心脏碎渣,不曾停留,朝着另一人拍去。
依然是筑基五层,依然惊恐,但是却做出了最为正确的抉择,那便是躲。
苏越连杀二人,看似只是短短的瞬间,实际上却很长,足够剩下的三人脱离那忽然来临的恐惧,于是这第三人,身形一闪,便躲过了棺材板的覆盖范围,并且抽出剑,循着空隙,朝着苏越刺去。
这是他的反击。
然而苏越并不惧怕,他甚至躲也不躲,硬生生的迎着过去,让冰冷的剑刃刺穿自己的肋部,然后在这人的错愕之中,一棺材板重重的砸在他的肩膀。
砰!
恐怖的气力,将他的左侧肩膀直接砸的断裂,苏越的肋部插着剑,流着血,但他面不改色,一脚踏在第三人的喉咙处,重重的一捻。
第三人,
亡。
苏越依然看向第四人,依然挥舞着棺材板。
第四人显得更加不济,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因为他又一次被吓破了胆,他何曾见过这种宁可被刺一剑,丢了半条性命也要杀人的狠角色?
看着肋部插着一柄剑的苏越,他实在缺乏反抗的勇气,之前早已准备好的招式,尽数遗忘,他想到的是逃命。
然而苏越不会留情,锁灵棺砸在他逃离的背影上,使其踉跄之下跌倒,然后上前,杀了他。
第四人,
亡。
剩下的只有叶方,毕竟是筑基六层的修为,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虽然苏越连杀四人的狠戾,让他心中忌惮,但是他毕竟有着修为上的优势,而且准备的非常充分。
他上前,一剑刺出,剑上覆着灵力,如同一层火焰。
“区区筑基四层也敢放肆,纳命来!”
他冷笑,因为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长剑在苏越杀第四人的时候,就已经刺出,此刻马上就要进入苏越的胸膛。
可是,苏越依然没有躲,他知道这是必杀的一剑,所以他并不躲。
只是身子偏了偏,让这剑不要太顺利的刺入胸膛之中,然后一双沾染了很多鲜血的手,探向叶方。
长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很清楚,在叶方听来,与天籁无异。
只是他却没有来得及得意,反而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发出夜枭一般惊恐而凄厉的惨叫。
因为苏越满是杀意的望着他,任由他一剑刺入自己的要害,然后两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使劲的掐着他。
“你,你这个……疯子……”
咽气之时,叶方只有这个念头。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为何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不是我无惧死亡,而是我根本不会死亡……”
血泊中,身上插着两把剑的苏越露出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他取出怀中的金珠,然后跌倒在叶方的尸体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