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韵头顶上的雷云在不断地滚动着,大有下一秒就会降下雷电的阵势。她的表情被遮挡在阴影里,令人捉摸不透。
“你到底……是谁?”
“我……”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郑南微乎其微地倒抽了一口气“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
“什么意思?”
“就是……”
郑南的反应很木讷。王灵韵问一句,他答一句。回答的速度有些慢,语速也略显迟钝。就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重要的事,却始终无法想起来似的。
“咚——!”
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了这两人的谈话!
郑南的反应极快,在王灵韵毫无反应的时候,他就拉着她躲开了。接着,他拉着王灵韵往后院边上奔去。只见,郑南碰了碰墙壁,那面墙便“嘭”地一声被炸开了。他们顺着这条被炸通的新通道,跑了出去。
“咚!!”
如同繁星陨落一般!从空中坠下的几颗红色陨石,使得地面都震动了起来。它们全都朝王灵韵砸下来,看样子,像是特意针对她而来。
“咚——!!!”
一直以来,露鸢最引以为傲的结界,瞬间就被砸得粉碎。而原本在结界的保护下,几次都相安无损的后院。在结界破碎的那一刹那,也遭到了不小的破坏。
身后有香晴雪要求赔钱的愤怒声——
王灵韵被郑南拉着往前跑——
郑南时不时会瞟一眼,他抓住王灵韵手腕的手,然后再回过神去。途中,余光会瞄到王灵韵那张,心事重重的脸。
她的年纪不大,脸上的童真稚气尚未完全褪去。可眉宇间,却总给人一种,早已超越了她当前年纪的老成感。
王灵韵跟着郑南往前跑着。脑海里隐约回忆起一个人,以及那晚灰蒙蒙的天空。
“一千年前,这里还是个湖呢……”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茴香阁前院里的老婆婆,用自己难听的嗓音哼唱着变调的歌曲——
“小姑娘呀,明天上午的时候,天上……”
“咚!”又一颗流星从天而降,朝着王灵韵砸来,却被郑南拉着她一闪,擦边而过。
“会落下灾难来哟。”
神色忽然变得笃定。王灵韵回握住郑南的手,拉着他往南街的方向跑去:“跟我来!”
后者身形一顿,却很快恢复如常。
他的手指冰凉,体温也低得不似正常人。即便如此,郑南却在王灵韵回握住他的那一瞬间,重新感受到了温度,宛如洗净铅尘,再世为人。雪依旧在下着。然而,那方才被陨落的红色流星群打散的雷云,也重新聚集在王灵韵他们的头顶上。
“轰——”
三颗小流星落下,却在即将砸到王灵韵的同时,被一道惊雷劈成了灰烬。
“你不是郑南吧?”王灵韵没有回头看他。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浑身一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一道惊雷劈下之后!
“啊啊啊啊!!好无趣好无趣好无趣好无趣!”天空中,有一个幼女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打不中!好无趣!无趣!”
那个幼女每说一次无趣,就会有一颗大小不等的红色流星,朝着王灵韵的方向袭击而来!
稍稍偏过头去。王灵韵往声音传来的高处一瞄,那里正游着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好像刚才说话的就是它!
眉头微皱。王灵韵跑得更快了。
“你!你站住!就是你!你别跑!”对方似乎快要抓狂了,进而开始胡闹起来:“你要是一直跑跑跑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砸中你啊!!喂!!”
雷云移动的速度很快,而王灵韵俩人跑得也很快。
在他们的身后的天空上,有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一路紧追不舍。每当流星快要砸中王灵韵的时候,就会有惊雷闪过,将流星劈得粉碎。
接着,就会听见那条鲤鱼抓狂地大喊着——
“啊啊!!讨厌讨厌真讨厌!!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雷云!!!”
虽说王灵韵一直在挑没有人的小路走,但面对这么奇怪的场景,隔壁步行街上,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异的声音,确实令她觉得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她顺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放慢脚步的同时,半转过身去,将石头往雷云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掷。
完美的75度抛物线。
嘴角忽然有了笑意,王灵韵继续往前跑。而郑南紧随其侧。
此刻,那朵浮在天上的雷云,就好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正在闹肚子一般,变得发狂起来,染得周遭的很多白云都变得乌黑了起来。
云层与云层间,有闪电不断在期间穿梭的痕迹。
“你!!!可恶!!!!”
只见那条红白相间的锦鲤从空中被击落,由于浑身麻痹而无法动弹,只能一边咒骂着,一边止不住的往下坠落。于此同时,那红色流星的攻击也完全停止了。
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只剩下俩人不断奔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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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红烧肉的后院里。此刻,简直已经炸开了锅。
“那两个混蛋!!就这么给老娘跑了?!!”香晴雪愤怒的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巴不得立马追上去,把那两个人给拎回来给她砌墙!
却被两个属下一人搀着一边,拦住她想要追上去的危险念头。
“大姐头,我们砌……我们砌……”左边那个白衣小厮,冷汗直流地安抚着。
“是、是啊,不就是……砌、砌墙嘛……”右边那个也是满头冷汗。
“给我站住!!你们给老娘回来!!”当事人显然什么也没听进去,甚至还愤怒的在空中蹬了两脚“看看老娘的家都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想到这里,然后她又愤怒地蹬了两脚“喂!!”
而一旁的郑北,则瞪大着眼睛看着那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左边看两眼,再跑去右边看两眼,又回到左边看两眼,再……
如此循环往复。
“天……天哪……”郑北显得吃惊极了。
“村长……郑南那孩子……”方衡劝慰道:“他是身不由己,您也不要太难过……”
“村长!俺以后一定把郑南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再也不随意轻视他了!”刘志说得义愤填膺。
“郑北!去把你弟弟给我带回来!!”一旁的香晴雪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他们仨人,便一边试图挣脱两位下属,一边命令道:“还有你!你!你们!都别想跑!”
话说到一半,人就被倒着搀进屋子里去了,之后的话之所以能让郑北等人听清,是因为声音很大。那个女人的愤怒,几乎可以掀翻“红烧肉”的屋顶!
大概循环了不知多少遍这样的“左右墙体破坏程度观测”之后,郑北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多么惊人的力量啊!!!”
大家都以为亲眼看见自己的弟弟变成那副鬼样子,他可能疯了。却不成想郑北又发出了第二声类似惊呼的赞美:“不愧是我弟弟!”
方衡慢悠悠地跟着一名白衣小厮进屋了。
只剩下刘志呆在那里,像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平日里沉稳健谈,而此时由于经受不住打击,似乎已经疯掉的村长。
“喔!!轻轻一碰,这样结识的墙也能倒下!!”
“村长……那个损失,是我们赔……”
“不愧是我弟弟!!!”
郑南兴奋得打断了刘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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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鸢跟丢了王灵韵。
她走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一身缎蓝长衫,将她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精致而又简朴。不至于太显眼,也不会太寒酸。
露鸢总是佩戴着一根细长的黑色竹筒。那根竹筒及细,被她挂在腰间,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那是一把特意打造、用作防身的细剑。
“奇了怪了。”旁边的包子摊大叔,一边板正自己那突然被一股强势外力撞歪的摊子,一边纳闷着究竟是谁干的。他分明没有看见有谁靠近他的包子摊呀,难道是今天撞鬼了?
“啊!”一阵突然路过的风,差点将前面两个并排行走的女子的裙子给掀起,引得她们齐齐尖叫了一声。
露鸢似乎在视野中捕捉到了什么!
只是对方速度真的太快,令她不敢确定!
街道上似有一个身影在闪烁,在人群之中游移。就如同幻影般一晃一晃的,极快出现又极速消失。而那个幻影,此刻正朝着南边的方向,不断前行着。
露鸢追了上去,她脸上露出有些担心的神情——
“那个方向似乎是……”
想到这里,露鸢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竹筒。脚上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
越往南走去,道路便越陌生。
但更加奇怪的事——
露鸢奔跑的脚步逐渐变得缓慢,她看见——
面前的街道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形、拉伸、扭曲着……
有一个穿着打扮都很奇怪,却格外帅气的男人,拉着一把小提琴,站在乐颜坊大门前的旗杆上。
那琴声非常好听……
柔滑温和……
令人好想就这样……
露鸢忽然变得很放松,她的眼皮也愈来愈重……
只见这正在扭曲的街道上,所有人都七仰八倒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着。
露鸢扶着自己已经开始变得神志不清的头,脚下的步子也开始晃晃悠悠,她有气无力地道:“不行……这样不行……”
那舒缓而又优雅的乐曲,仿佛永远都无法完结一般,试图将所有人都引入睡梦的深渊里。
长安城南边的雪停了,阳光变得格外热辣。
在这腊月的天气里,寒风变得不再那么刺骨,树木也都抽出了新芽。
而长安城北边的雪,却并未停止。天气也和刚才一样的阴郁,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北城中的一切,依旧是一副腊月才会有的冬日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