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双肩不住的颤抖,眼泪串串直落向地面,隐隐啜泣声揪人心肺,带着那种极致的悲伤之感传遍班房的每个角落,那件件刑具在烛光的掩映下闪烁着寒冷摄人的光芒,似在诉说这世道的不公与残忍。
渐渐的抽泣声止,蝶儿缓缓抬起头,那双美眸依然明亮且含着闪动的水光,泪珠挂在腮边似坠非坠,无来由的惹人怜惜。
“大人,小女子的坦白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小女子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人施恩放我一马,但求大人权衡利弊,暂允小女子苟安一处,保得家人一时安宁。待到朝局稳定,有所扭转时,再处置也不迟,望大人深思。”
话毕,泪水唰唰滑过那精美的脸颊。
“大人,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们既然派了她来,就还可能派其他人来。”陈念眸光扫过蝶儿,慢声道:“你再细细回想,他们派你来便没有其他目的吗?不可能专为引诱大人吧,嗯?”
“对,对,对了,他们还要小女子打听有关太子的消息,无论什么都要汇报,不可有丝毫遗漏,听说……。”蝶儿顾不得揩拭眼泪,急忙道。
“听说什么?”白子昱寒声问道。
“听说,万氏一党此次下定决心要铲除太子了,不仅仅是要废了太子那么简单,万贵妃怕太子羽翼丰满,难以对抗,对她不利,甚至危害她的性命,她已年近花甲便愈加惜命,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危险存在她的身边。皇上虽是宠幸于她,但还不至于因她之故,至亲子于死地。此次,明知东宫之内那人是假太子,却也不揭穿,意在置太子于死地。出动所有力量寻找太子,便为此故。”
蝶儿抬袖颤抖着揩拭泪水,接着道:“大人所问,凡是蝶儿所知,蝶儿必将尽皆告之,绝不会隐瞒”。
“这么说,你竟是所知甚多”,白子昱思量片刻,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蝴蝶醉的女子,皆善于探听消息,因,为他们提供消息情报,笼络官员,是我们主要职责,生存的根本。”
“哦,那你可知,他们缘何就肯定大人与太子有瓜葛?”陈念抬笔沾了沾墨汁,笔停砚边,抬头问道。
“他们,他们得知大人乃成化二十年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人,试问,堂堂榜眼自请为一个小小静海县的县令,有谁不惊愕,更何况大人的父亲曾官至兵部尚书,如今虽是卸官归家,但官威仍在。大人曾言要深切了解百姓疾苦,才敢担当大任。但大人此举仍是令许多人无法理解。故,在得知东宫太子非是真正太子时,他们便将小女子了派来。”
“嗯,这么说我们将蝶儿处置了,必将引起他们怀疑,到时,事情就大为不妙了”。陈念边提笔书写,边叹息道。
沉思片刻,又道:“大人,这蝶儿……”
默了默,白子昱命人将蝶儿带回牢房。
蝶儿被带走后,白子昱揉了揉额头,缓声道:“此事,需得禀报太子”。
“嗯,此事关系重大,必得交予太子定夺,更何况此时太子怕是早有决断了吧”。陈念赞同道。
说话间,有人报,说后院仆人有急事禀报。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了然。
转眼,一身形高大,着粗布黑衣,状似杂役的人走了进来,却是一脸肃然,观之令人生畏。
二人起身相迎,互相进礼。
这人便是东宫暗卫之一若龙,论品阶,竟是与白子昱不相上下,这礼自然少不得。
若龙面色肃然道:“太子有言,此事全权由大人做主,不过,太子建议将这蝶儿留在府衙之内,细细观察盘问,对外便称大人已将她收了房,如此,也能掩人耳目,打消一些人的顾虑。”
若龙走后,陈念再也抑制不住的嗤笑出声,白子昱则是面色有些泛青。
“大人,您一月之后便要娶亲了,上一次纳妾是有缘由的,此时又纳妾,那不是打韩家的脸吗?这太子莫不是与韩家不太对付?”
白子昱沉默不语,周围的空气似是凝固住了,可片刻后便融化了。
“这蝶儿留在府衙中是必然的,我又不宜再纳妾室,那么,便还有一个办法”。白子昱目光火热的看向正悠哉悠哉迈着闲步的陈念,道:“那就是,你纳了蝶儿”。
闻言,正背手迈着闲步的陈念,腿一抖,步子没迈稳,顿时一个踉跄。
……
“噗——”
“这汤怎么这么苦啊?”烟波拿起丝帕擦拭嘴角,苦着脸问道。
白子昱闻言,拿起调羹也尝了一口,眉头微皱,确实有些苦。
“这是汤是谁做的?”白子昱皱眉问道。
“禀大人,是冬雪做的”
“冬雪又去厨房亲自做吃食了,她这一等大丫鬟怎么天天跑厨房去做饭呢?”烟波转念一想,糟糕,“莫不是那天我说她做的好吃,她便一直去做了?”
“回姨娘,好像是这样”,秋实低头道。
“她怎么做的这般苦呢?”
“回大人,奴婢不知,奴婢只知冬雪自今天下午听说县丞大人要纳满红楼的头牌蝶儿为妾,便一直郁郁不欢,魂不守舍,便是这汤,她也做了好几遍才做成的。”
烟波一听,明白了,原来小妮子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啊。蝶儿?那不是上次满花楼的那个美人儿吗?怎么勾搭上县丞陈念了呢?这陈念,听说与眼前这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交情极深。
睨了眼端坐在主位的白子昱,暗叹,松下生松,柏下生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着想着竟是眼神不善的瞪向白子昱。
不想却被白子昱逮了个正着,“宋氏,我可曾得罪于你?如此怒瞪于我,可是为何?”
“我,大人误会了,妾怎敢冒犯大人,妾瞪的是陈念,堂堂青白家的姑娘不娶,非要娶那青楼女子,想想就……”
“就怎么样?”
“就,就遗憾呐——”烟波将气话硬生生把气话憋了回去,扯了扯嘴角道。
白子昱看着烟波的假笑,眼角一跳,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