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烟波穿着一身粗布男装,头戴六合帽,甩着衣袖,十分惬意的左顾右盼。
她身后两个同样装扮的人苦着一张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这两人便是春华和秋实,由于冬雪有失职之过,所以被白子昱撤了职,接替上岗的便是春华和秋实。
烟波疑问,为何是两个丫鬟。
白子昱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烟波看着他,更是气结,自从得知刘美静要害她的原因后,烟波觉得自己真的是比窦娥都冤。恨透了白子昱这个蓝颜祸水。
说起此事,盖因一直以来都对刘美静为何要害她耿耿于怀,虽然白子昱极力遮掩,但她最终还是突破种种阻碍,在某一日,乔装偷溜到仪门外,装作路人向衙役们打探实情。
一个皂隶大哥很诚恳地假装不知道,可是,人是有倾诉欲望的,一件本可不是秘密的秘密长时间憋在心中,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遂,在烟波极力恳求下,那位皂隶大哥最终招架不住,将那个秘密告诉了她。
原来那刘美静自今年上元节,便爱恋上了县令大人,此次本以为有望委身大人为妾,怎知大人却纳了宋姨娘。那刘美静是因爱生恨,欲要报复在宋姨娘身上……
最后,那皂隶还极有诗意的加了一句“多情自古空余恨”。
如此原因,真的是,让烟波胸闷气短。心想,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的实例吧。
烟波觉得她这个假姨娘当的实在窝火,遂,今日请示了最近严加控制她活动范围的白子昱,经过多番努力终于获得他的同意。前提是,出门活动时必须带着春华秋实二丫鬟,以及四个仆役。
烟波虽然觉得白子昱此番要求颇有些多此一举,但不管怎么说她自己也是紧张自己的小命儿的,有保障还是比没保障好的,当即欣然拜谢。
回头看了看后面紧跟着的两个丫头,又瞟了瞟四周围着的仆役,烟波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抿了抿薄唇,暗中思量,此番出府是打算要买马匹的,为的就是以后离开此地时有个交通工具。难道要让这几个狗皮膏药回去禀报,她要买马匹的事?若解释好还则罢了,若解释不好,白子昱差不多会立刻将她下狱。
思来想去,还是莫要冒这个险比较好。烟波脑中想着事情,脚却没有停,左弯右拐,左拐右绕,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巷。
偏巷中阴暗潮湿,静寂无声。一股冷风吹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瞧见眼前之景,烟波下意识的要转出巷子。可刚一回身,烟波便觉自己的脚被什么绊住了,害得她抬脚有些吃力,低头一看,烟波差点惊叫出声。
一双黝黑的小手,攥着了她的脚腕。看着样子是一个流浪的孩子,烟波的心安稳下来。
春华秋实和那四个仆役早就护在身旁,见烟波要蹲下看那孩子,连忙阻止。那孩子浑身脏乱,衣裳破旧,隐约还有些血迹,身子在微微颤抖,看状况并不乐观,恐有性命之忧。
烟波看的心中酸酸的,没听下人们的劝告,蹲下身,用白皙的手,撩起那孩子的长发。
那让她印象深刻的眉眼出现在眼前时,烟波一惊。万没有料到是如此结果。这孩子,是小桃。白子昱不是说她们都被打了一百杖,没有几个人活下来吗。细细想来,也对,这小桃毕竟是孩子,从轻发落也是应该的。可她落到如此境地,实是让烟波错愕。
在烟波瞅着小桃时,小桃也在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含着滔天怨怒,似是要将烟波撕碎方解心头之恨。
“是你,你,为什么,不死——”那个死字咬得极重,饱含恨意,小桃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开始急速喘息,看来这已是她的极限。
烟波回想起那位皂隶大哥的话。
这小桃,本是在妓院中长大,见惯了人间冷暖,世间沧桑,所以,心智异常成熟。此次,刘美静的害人计划,便是这丫头给出的主意。这丫头本以为老实交代便可免去刑罚,怎知大明律例容不得她的枉法之为。
想必小桃受刑之后,便被刘府的人扔了出来,流落在这陋巷中吧。烟波怜悯的看着小桃,看着她此时摸样,怎么也恨不出来了。
“菑人者,人必反菑之”不知是说给小桃听,还是喃喃自语。
害人者,终究会被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