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康,站在了擂台正中央。
周泰,孙策,甘宁,立即显得不再那么雄壮了。
“这厮是不是要打满全场?”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
蒋钦瞅着这脸上横压怒气的刚汉,心中不禁埋怨起甘宁适才的嚣张挑衅。
上次大家交手是在半夜,如今大白天旭日当空,才彻底看清许褚全身暴起的青筋,凶悍的胡腮鬓角,还有那寒气逼人的细眼。
望而心悸。
人之本能,不被逼到一定地步,是不会想去惹一只野兽的。
擂台上没有什么点到即止——认输,爬不起来,死亡,掉下擂台,都是胜负依据。
“我这回要赢得堂堂正正。”
周泰看着蒋钦,闷声说了一句后,转了两下手腕子,准备登台。
涡河械斗那一晚能够压制许褚被蒋钦认为是水性好所致,这让周幼平一直很耿耿于怀,但毕竟那一战自己是胜了,如今面对这骇人的打手,周泰依旧带着自信。
甘宁扣住了周泰的肩膀。
“记住,如果吃不消,千万别硬拼,这种拳脚输赢,并不能代表一切,把命搭上,不值当。”
虽然在一块儿的时间不长,但甘宁看得出周泰这人比谁都轴。
孙策等人都觉得甘宁的话很有道理,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周泰见状,也漠然地点了一下头,但基本与敷衍无二,随后便径直朝许褚走去了。
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即便擂台的比武,那口气,那张脸,也得拿命争。
两人站定,摆好架势,等待锣声的响起。
都是寡言的人,除了眼神交流,没有任何废话。
像他们这种脑中杂念很少的执着者,战斗状态也很少会受到周围言语的影响。
好勇斗狠,就如呼吸一般顺畅自然。
“铛铛——!”
台下率先兴奋起来。
而台上的两个人,却并没怎么动弹,只是脚步稍稍移了半许。
“仲康兄!揍扁他,让这水贼长长记性!”
董袭在后面开骂了起来,声如洪钟。
曹纯猛击桌案。
“两方人员再有彼此恶语相讥者,自动判定谩骂一方为输局!”
曹纯手下的侍卫也开始厉声大喝,这才压住了董袭的声音,一时间把沸腾的老百姓们震回到了冰点。
比武之前,周围就已经架起了弩机,用以威慑场面,维持秩序。
此时,台上的二人已旁若无人地交上手了。
许褚率先发动攻势,探身向前,伸出两只蒲扇大手,抓向周泰。
周泰知对方力大,硬较力容易吃亏,于是灵巧地闪身躲开了许褚的擒拿。
行家伸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瞬间就已经绕到了许褚的右后方。许褚后抬右腿想斜踹周泰,却被周泰一脚踏在大腿上,将其踩了回去。
但这一脚也没那么好踩,就像踏在牛跟腱上一样,充满韧力却又无法轻易撤回。
再加上许褚单腿一使力,直接把周泰整个儿人弹了起来。
而周泰却借着这一股劲儿飞身跨近许褚身后,伸出手臂绕到许褚下巴前,用内肘锁住了许褚的前脖,猛往后带。
“好——!”
孙策兴奋地大叫一声。
战斗霎时间进入了一种貌似速战速决的高潮。
周泰直接将全身力气都灌于右臂,不能把许褚勾倒,也要将其憋得气绝。
两个人的脸都胀得通红,血管暴起,只是周泰的整张脸过于黝黑,看不太明显。
许褚两手握在周泰的小臂上,用力外扯。
原本贴在脖子上的胳膊,一丝一丝地被剥开。而周泰钢牙一咬,胳膊又贴了回去。
“嗨——!”
随着许褚突然地暴喝一声,周泰被过肩摔到了身前。
台下看客又沸腾了起来。
这一下和涡河时如出一辙,摔得不轻。
周泰仰面着地,擂台的硬木板被砸裂。
看客们都以为比武已经见了分晓,却不想刚一落地,周幼平就一记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许褚本想抬起腿补上一脚,着实没想到对方被摔得这么重还能动如脱兔。
身子骨的结实程度,不在自己之下。
“哼,你就这两招么?”
周泰回身微笑。
“妈的,这厮也够耐打的!”
董袭瞪着金鱼眼叹道。
鲁肃看了看董袭,笑着说:“是啊,那晚若不是甘宁出来搅局,我们搞不好都会命丧他手……”
董袭眨了眨眼回忆,并未争辩。
台上的两人,又开始身形互转。
百姓们看得出神,现已鸦雀无声,台上人拳头硬碰硬的闷声响都听得真切。
其实周泰并不擅长徒手比拼,从懂事起,打架时手中就握着带刃带尖儿的东西。而许褚的童年,却没少了空手入白刃、击拳和“角抵(两个人角力以强弱定胜负的技艺表演,后世的相扑、摔跤即源于此)”。
两百回合后,大家明显看出周泰拳不应手。
嘴角被许褚的拳头扫到了边儿,已经略现青肿。
许褚的后背和前胸也各挨了一拳,但看上去似乎没造成任何伤害。
周泰的拳终于碰软了,许褚的拳头上也见了淤红。
“呵呵,看得我眼睛都酸了,这俩人还打得这么生龙活虎。”
台下的许劭笑着说。
“嗯,就快分胜负了。”
陈矫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子说道。
周幼平的双眼中依旧看不到任何的不安和散乱,即便身体已经不听话地微颤。
其意识的力量完全无法撼动。
只见周泰一招黄龙大转身,重新抖擞了架势。步步紧逼,有条不紊,俨然一副刚刚开打的样子,只是招数上改为用胳膊肘和膝盖去接挡许褚的重拳。
而许褚就好似抄着两块鹅卵石一样毫不在乎地往周泰身上凿,一点也不知道疼。
周泰的膝肘倒是阵阵酸麻。
“许仲康,果真是钢筋铁骨……”
周瑜仰首望了望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感叹道。
若不是眼前的挥汗如雨,真的难以置信是两个血肉之躯在缠斗。
甘宁骤然一笑。
“我们赢了。”
蒋钦听了,不禁瞪大眼睛转头瞧他。
“你在说胡话吧?幼平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还没见过他打这么久的时候。”
“那是‘五禽戏’产生效果了,还是遇强则强所致?”
蒋钦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即便气力比以前持久了,也谈不上赢啊?”
“我说我们赢了,不是指这一场。”
周瑜听罢,眼睛微微一闪:“也就是说若许褚被周泰耗得没了气力,接下来伯符不论是对付许褚还是其他那些人,都有胜算?”
甘宁点点头:“哎,多亏了幼平,我们才能赢啊……”
周瑜说:“这也多亏你方才的那句忠告……”
“什么意思?”
甘宁疑惑地转头看周瑜。
周瑜一笑:“本来你那句劝他别拼命是出自好意,可这话落到周泰耳朵里却成了激将,导致周幼平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才将一身体魄更加透支地发挥出去。”
“妈的,你们读书人想得是多,我这反而把幼平给害了……”
甘宁不顾曹纯阻止就要将周泰唤回。
但周幼平的回答是,除非赢了许褚,否则绝不下台。
“哈哈哈!好个九江勇士,后面两场,我孙策包打了!”
周瑜看着孙策被感染后几乎手舞足蹈的样子,说道:“连赢两场,你有必胜的把握?”
孙策自然豪迈地点头。
“我想对方也是打算让许褚连打两局胜了我们。可如今这种情况,第二局他们若是让许褚休息,第三局再上的话,那最后谁赢谁输,就不好说了。”
这一句话如冷水泼头,方才周泰积攒下来的希望,又变得渺茫。
甘宁把发髻甩起,说道:“放心吧,若真这样,那第二场我来打,就剩下那几块料,根本争取不到多少休息时间。”
蒋钦看着甘宁血红的左臂,依旧是眉头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