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目张弛有度,婉转悠扬。
歌声清澈迤逦,洒脱嘹亮。
人们已经分不清这里到底是酒家,还是秦楼楚馆。
越走近,内心越感舒爽飘逸。
甘宁三个人虽然不通音律,但依然被这萦绕在整幢酒楼的男女合声所感染。
“客官!里面请!”
等他们上了楼,才知道歌唱弹奏者并非是酒家老板请来招揽生意的,而是和甘宁他们一样,路过此街吃酒,一时情致大发的外地顾客:
映入眼帘的两名少年,一人轻闭二目抚着琴,正沉醉神往于曲间,另一人把酒高唱,不时还引导着周围有雅兴者共同吟喝。
身边还有三名女子,一人怀抱琵琶,弹奏于抚琴少年的身后,动情呼应着其不易把握的旋律。另两个人则围在高歌少年的身旁,一边娴熟地随唱,一边手打拍子。
这三名女子乍看上去也足可说是面容姣好,可坐在这两名少年身边,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两名少年虽然看上去年龄尚小,似乎还未及弱冠,却已经生得昂藏七尺,英挺不凡。尤其那把酒高歌者,其身行之雄壮威武,毫不在甘兴霸之下。
而抚琴者,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手指白皙修长,但即便撩拨锦瑟时那半散开的发髻婉约柔滑,也难掩其周身的英气。
此等偏偏美少年,怎会不引来食色男女们驻下足来欣然观瞧?
只见这五名人间龙凤纵情弹唱道: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
兄弟两三人,流宕在他县。
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
赖得贤主人,揽取为吾绽。
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
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
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
五个人,人如景,景如诗,诗如画。
“好!好一首《艳歌行》!”
唯美的演绎自然引来内行的赞赏。
虽然赶上动荡年代,各色才情俱佳的人还是会周游各地,即便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他们还是能把目光锁定于美酒佳肴,丽人河山,好像对悲天悯人的杂感是完全免疫的。
也许,换一种角度看,这样似乎是理性的。
洒脱到了极点,就是无情。
乐而不疯,疯而不癫,癫而不狂,狂而不傲。
一种让人无法诟病诋毁的嫉妒油然而生。
曲毕,掌声雷动。
观众们开怀地散去喝酒,这一曲《艳歌行》好像更为酒楼里的性情中人们带来了再多豪饮数杯的雅兴。
而那些驻足含情的大家闺秀们似乎还不舍得挪动自己的脚和投在那二人身上目光。
“姐姐,从今天开始,我们俩也要学琵琶,方才你弹奏时,周郎回头看了你两次呢!”
只见其中一个女子冲着坐在抚琴少年身后弹琵琶的女子笑着说道。
那弹琵琶的女子脸顿时一红。
“哎呀,你们知道什么呀,那是因为我有两个音,弹错了。”
打拍子的两个女子听了这话,反而更调皮地乐了。
“以姐姐的琴技,岂会弹错音?一定是姐姐...故意的吧,呵呵呵。”
笑声似银铃又似水,清澈悦耳。
弹琵琶的女子脸更红了,他转脸向方才把酒高歌的少年喃道:“孙公子!你看他们俩啊...”
雄姿英发的少年听了这话,爽朗地回答:“哈哈哈,说得是呢!公瑾喝了那么多,还怎么可能听得清哪里错哪里对呢?你看他,摇头晃脑的,早就醉到骨头里啦!”
抚琴的少年听了,不以为然,依旧笑着轻闭双眼,回味这乐府的唱词。
“兄弟两三人,流宕在他县...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
吟罢,又满饮了一杯酒。
醉时的他,更别有一番姿容,美得让那三个女人,停下了嬉闹欢言,都转而相望。
难怪后人有诗赞曰: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
甘宁、周泰、蒋钦所点的酒菜已经上齐,三人开始把盏。
他们仨可没这酒馆里的人那么悠然自得,醉生梦死。
周泰看这些人,都是疯子。同样,这些人看周泰,也是怪物。
“到时候我们怎么安排?”
蒋钦一边往嘴里扔着炒豆子,一边问另两个人。
“还安排什么?我直接打两场,第三场就不用比了。”
周泰将盘中的烧鸡脖子掐断,连同鸡头送到嘴边。
“啧,你在开玩笑吧?”
蒋钦撇着嘴,看着眼神笃定的周泰。
“不然呢?你的腿还没好,甘宁胳膊又受了伤,上去打肯定吃亏。除了我们仨人,还能找谁上啊?”
“这......”
蒋钦第一次让平时笨嘴拙舌的周泰给堵了一把。
甘宁喝了口酒,又拿起一只烧鸡腿,放到周泰碗里。
“对方的上场队伍里,肯定有许褚,光是这个人,你周幼平就对付不了,你信么?”
蒋钦听了,也说道:“是啊,你上次能赢他许仲康,是因为在水里交的手。那许褚,是能倒提牛的怪力大汉,威震淮汝,当时你在树上也看到了,面对群贼就像戏顽童一样,完全没使什么力气,这家伙有多能打也是整个地方上都知道的事情。”
周泰听了自然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也不知道甘宁和蒋钦是在用激将法,还是劝其面对现实。
“要不干脆从八百健儿中遴选出两个最强壮的?”
甘宁摇了摇头。
“选也没用,这回不是群殴,是单打独斗,打擂比武跟混战不一样,我的人都什么实力我清楚得很,不管选谁,到时都得被许褚揍趴下。”
蒋钦听到这里,突然发觉,这形势对他们伙儿来说,很严峻了,可从收到战书到现在,甘宁和周泰,一个不慌不忙,一个跃跃欲试,完全看不到二人的紧迫感。
本来答应单挑比武就是下策,现在又缺人迎战,咋都不知道愁呢?
“那倒是想个办法啊!”
“没啥办法啊,走一步算一步吧。”
甘宁还是轻松地谈笑喝酒。
“我可真是服了你们俩了。你是不是打算认栽了?”
“你觉得我甘兴霸是那种人吗?”
甘宁虽然还在笑,但眼神完全饱含气势。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
甘宁端起酒,拍了拍蒋钦。
“行啦,我请你来喝酒,又不是为了研究这些破事儿的,来!干一个!”
蒋钦摇了摇头,不过这两天,他已经快习惯了。
而那边一根筋的周泰,更是倔得没边儿。
三人今天又喝得挺高。
“今朝有酒今朝醉,喝点小酒儿,听点小曲儿,看看美人儿......”
甘宁说着,冲着方才演奏的三女二男那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
“我说,你小子都有未婚妻了,还撩别人家的姑娘。”
蒋钦忙推了甘宁一把。
“我是在帮你找女人呢!傻瓜!你总不能一直让阿乌替你带孩子吧?”
甘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冲蒋钦一吼。
那三名女子,听到这清脆的口哨,立即循声望了过来。
还没等蒋钦再次阻拦,甘宁已经脱口而出。
“那边的小女子,有没有雅兴,过来陪我们的蒋大爷喝两杯?”
周泰也乐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冬雷震震...夏雨雪......妈的,后面什么来着?”
甘宁也不是善茬,尹天香小时候教他的那几句,他还没忘干净。
虽然还没开始读书,但跟周泰那种大字不识一个比起来,还是优秀得多。
酒馆里自然有不少想英雄护美,表现自己的人,可是看看这三个一身匪气的硬汉,身上不是刺青,就是刀疤。
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
“公子......他们...”
被羞臊调戏到了的女子,躲到了两位少年的身后。
雄壮的少年,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