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万万没想到甘宁会在侥幸火遁后又杀了个回马枪过来。
了解谯县状况的他唯独却没有摸透这甘兴霸的立场,才导致对方两番奇袭都没有做好准备。
而饱餐了一顿的周幼平这次如一只精神抖擞的战狼,新怨旧恨一并发泄,再配上新得的宝刀,左刺右砍,势不可挡,泰山四寇根本无法抵挡。
顶在前面的勇士,甚至没看清凶手的样貌便魂归那世去了。
“兄弟们,我刺中他了!”
侧面一个小兵仅仅用长戟随着大众下意识地向前撩挑,恰巧划伤了周泰胳膊的表皮。
而他自己觉得这已经很赚到了。
只不过下一秒,这小兵的头,便像个西瓜一样被周幼平横切而开。
暴露在阳光下的脑浆中,凝结的是不为人知的兴奋和成就感。
而恐惧和悔恨的神经,还没来得及产生。
“臧霸!速领丹阳兵去护住辎重!他们这番是为抢货而来的!”
陈登的洞察力强如照妖镜。
“我不会再容忍你们这样胡作非为了!”
说归说,臧霸等人却总觉力不从心,并不是惧怕对手的高超武艺,也不是本方士气上的疲软,而是由上一战中对自身生出了一种境遇上的质疑。
这些当了家犬的狼,看到同类这样自由驰骋,内心又开始矛盾了。
陈登也看出了这五个人反常的状态,但依然竭力调动着他们,不然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蒋钦周泰,说到底还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而那如一团火一样乱窜的锦帆贼,更是恐怖又难以捉摸。
正想着,蒋钦手中抡开的铁戟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虚弱的陈登此时也只得抽出腰间宝剑,做好抵挡的准备。
“大人!小的来保护您!”
只见一满脸胡子茬的黑汉子,双手擎刀,勇敢地迎上去,敌住蒋钦。
蒋钦腿脚不便,无法迅速取胜。
其实这些小兵要都有足够的胆量上去硬刚那些这三人,陈登也不至于落入险境。
主帅有难,一部分本要去保护辎重的士兵又折了回来。
盾牌阵终于将蒋钦和陈登彻底隔开。
陈登感激地拍了一下这冒死保护他的小卒。
“你叫什么名字?”
“嘿嘿,小人张闿。”
“好,从今天起,陈某升你为校尉。”
“谢谢大人!”
陈登这句话的确是被救后的一时激动,等他平静下来后,后悔这职位给得稍微有点高,而且他发现这个叫张闿的,眼神中有一丝贪婪。
很多豁出一身剐去冒死救主者,并不是赤胆忠心,而为的是看准机会,赢得重用。陈登混于军中多年,也见过不少这种从良的匪徒。
平庸有罪,搏命上位。
这样去解读一个人,虽不免狭隘,但古往今来,这都是社会最底层不甘落魄的贪婪者的选择。
“我看你嚣张到几时?”
臧霸打马奔向正在维持八百健儿抢劫秩序的周泰冲了过去。
一辆辆负重的马车,正被八百健儿向岔路牵引着。
敢阻拦者,皆被甘兴霸的铁索和手戟击得脑浆迸裂。
徐州兵者,大多都是好汉。
因为,好汉不吃眼前亏。
斩马刀,本来就是抵御骑兵用的大型长刃。
而周泰所持这把,更是刀中翘楚。
“来得好!”
宝刀一横,数骑翻倒。
丹阳兵的大锤,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锤头还没递到眼前,自己的手已经被长长的刀刃划伤,更甚者则是两只握着锤把儿的胳膊随着锤子一起落在地上,到处滋血。
臧霸猛拉缰绳,马前腿躲开了周泰这一横扫。
“给我下来!”
周泰趁马两腿离地之时,直接举刀一记通天刺。
这招儿很危险,慢一点,或者力道不够,没法把马扎躺下,自己也就会被马蹄直接踏死。
“妈的,这厮疯了!”
一旁刚要上前援手的昌豨怯步了。
后撤数步,曲腿拈弓搭箭。
这周幼平看起来好像是不要命,却从不忘闪展腾挪,只要听到有弓弦的声响,便迅速变换身姿,敌群中有放冷箭者,一个也没得逞。
臧霸这下终于人仰马翻。
周泰撵上前,一刀朝臧霸面门刺去。
臧霸奋力扭头躲闪,这一刀擦着面皮而过。
血已在臧霸的脸上开始流淌,但臧霸的眼神依旧狂傲。
“哼,你的刀也没多快嘛……”
周泰听罢双眉怒聚,刚抽回刀,就见臧霸的右手已经从侧面抡了过来。
“呀——杀!杀!杀!”
一跃而起的臧霸如疯子一般凶猛地冲着周泰连续地撩、扫、劈、刺,但却被周泰一一化解。
疯狂并不能压倒对方,臧霸只得冷静下来。
他终于明白,同样是匪,面前这个硬汉,和自己,和自己手下的泰山四寇截然不同。
撇开武艺,这人还有着一种韧。
一种比爆发力,比疯狂更可贵的东西。
和他比起来,自己这哥儿五个,犹如浮萍。
身份虽是流寇,但打起架来,却有着无论何方皆是家乡的敦实、厚稳。
无论再面对多少艰险,都漠然处之的硬骨头。
这种人,才是真正所谓的果劲之民吧。
而对方,似乎还没被自己逼到那个地步。
想到这里,臧霸刀已经被弹飞了。
“都来吧!老子不怕!”
周幼平似乎来了情绪,自开打以来,话就变得更多了。
话音刚落,胳膊上就被钉上了一支箭羽。
昌豨射了三回,这次瞄得时间最长。
周泰毫不在乎地用刀把这支箭削断,为的是方便继续砍杀。
八百健儿似乎专受这种猛士的感染,跟着周泰一起往前杀,如入无人之境。
甘宁笑着在后面喊着,示意大伙儿抢东西为主,屠戮为辅。
毕竟人数悬殊,小鱼再横,也吃不下去大鱼,最后反而自身撑得难受。
丹阳兵由于对面蒋钦周泰的气势带动,完全讨不到便宜,尹礼和吴敦根本不敢上前,主动选择在后面保护陈登。
而本就负伤在身的孙观和昌豨更是不可能上去送死。
战斗结束,陈登臧霸方面惨败。
还有比惨败更惨的。
刚刚被华佗治好的陈登,经历了甘宁这两番折腾,又晕厥了过去,而心早就长草的臧霸等人,见群龙无首,居然于当晚收了陈登的部卒,欲回徐州自立一方。
“老大,一刀砍了他算了。”
“万万不可,这陈元龙不是傻子,在徐州时就早看出我等有了去意,却依旧礼贤我们五个,而未对我等实施制裁,确有君子风范,我臧霸佩服他,我已修好书信,倒时其必会理解我等意图。”
臧霸说完,将信放进陈登怀里,并将甘宁没抢走的钱资全都留与陈登的家臣部卒,然后领兵自向北驶去。
于是有谋士无良将的徐州陶谦,这场如意小算盘最后还是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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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甘宁周泰蒋钦三人得胜而走,安顿了货物后,甘宁又派了两个勇士暗中回返,探一探陈登军的状况,得之臧霸等人分崩离析后,才放心安下营寨。
“晚上到我们家去吃酒如何?”
蒋钦笑着对甘宁说道。
金银天下转,祸福旦夕间。
大难不死,又如此顺利地讨回了失去的东西,蒋钦真觉的务必要庆祝一番。
甘宁不禁一笑,你们两个九江人,在这儿哪来的家?”
“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周泰坚定地回答着。
这种邀请,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表达对对方的信任。
去酒馆儿喝酒,和请到家里喝酒,意义不同。
“呵呵,那我也得先回一趟家。”
蒋钦周泰微怔。
“你的家?”
“没错,就是你们被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