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听完许定的话,不禁双眼暴鼓了须臾。
许定把刀合上继续说道。
“子敬先生宅心仁厚,还有一个消息他没说出来。”
心绪烦闷挣扎的贺齐再也没有耐性。
他怒目望向许定,示意其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一句三设卡。
“据传甘宁为救其朋友性命,曾大闹汉中府,差一点诛杀了五斗米张鲁,现在正向谯县这边赶来。”
鲁肃总算把剩下的传闻全说了。
“甘宁为什么会来谯县?”
贺齐惊诧道。
“估计也是盯上糜竺那批货了吧。”
许定不死心,继续刺激着贺齐。
常理推断,这是甘宁的风格,千里奔袭不舍财。
贺齐把眼睛闭上,喘着粗气。
“当断不断必有后乱,官贼不两立,明晚我亲自设下香饵,引贼出洞!管他什么八百健儿还是蒙面悍匪,我们全杀他个片甲不留!”
鲁肃等人默然。
可结果依旧还是事与愿违。
第二天晚上,月明星稀,大家混身飘着奋战的斗气再次赶到涡河蹲了一宿,半个人影也没到。
贺齐自掏腰包布置的假商船,来回在上下游渡了数遍,自娱自乐,只有树丛枯枝上的鸦鹊应和着他们。
“好狡猾的贼人……”
董袭只剩叹息。
“这伙儿流寇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没人回答得上来,折腾了几天,没兴致了。
“我俩还能回会稽了么?”
“******……”
敌寇死不露面,却作案屡屡,快成了传说中的鬼军。
-
“老大!老大!”
熟睡的董袭被外面跑进来的喽啰吵醒。
“哎……什么事啊?”
董袭自从和许褚较量之后这几天再没打过架,除了坐船就是骑马,要不就是吃喝,却比往常擒贼拿盗更觉得疲惫,昨日临睡前喝了一顿闷酒,这时便是一脸蔫儿相。
“涡河口又有一批珠宝被劫了!”
“什吗——!”
董袭一下子就精神了,是被一种得知被人玩弄后的酒醒。
“你他妈再说一遍!”
“老大,真的,今天清晨刚发生的!现在人还都在现场呢!”
董袭拉过裤子,提上就往外跑。
迎着清晨的雾雾朝朝,打马往涡河边奔去。
等董袭到了河口,才发现鲁肃、贺齐已经站在空空的货船边上唏嘘。
三两具尸体,浮在沼泽芦苇上。
“这批又是谁的货?”
董袭跳下马,奔到二人身边。
“陈留孝廉,卫兹。”
“好家伙!又是个巨商!”
“还有什么线索?”
鲁肃指了指旁边草地上一个腿刚刚被包扎好的幸存者。
“这些人都蒙着面,从四面八方围来,我们的船被泥沙堵得动弹不得。还有从船底爬上来的,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卸我们的货,只要有阻拦的,当场劈死……”
“还有呢?”
董袭瞪大眼睛直逼这名伤员,把人家吓得直往回缩。
“……没有了…他的刀…太快了!卫队躺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他们那名头领。”
董袭听完,回头一脸无语地看着鲁肃贺齐。
“妈的,还是这么点儿信息。”
贺齐虽然眉头紧锁,却不乏一笑。
“起码证明了他们还没走。”
没走就有机会雪恨。
“马上召集所有乡勇!陈述利害,全民驱匪!我就不信靠大家的力量,揪不出来这帮家伙!”
鲁肃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这伙儿贼寇只劫掠官家商贾,从不骚扰穷苦百姓,同你们长江八百健儿一样,散财豪舍,百姓是不会没事自毁财神爷的。”
董袭气得哇哇暴叫。
“别让人看笑话!”
贺齐按住董袭。
“你这样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现在整个谯县都知道咱俩要剿贼,他们这样是想故意弄乱我们方寸,让我们既不能如期去会稽赴任,留于此地又奈何不了他们。”
“你是说,他们在针对我们俩?”
“十有八九,对方都快把谯县抢空了,按路数早就改辗转他处,可是这伙儿贼却依然留于此地,与我等周旋。”
“哎,这碗饭没那么好吃的。说不干就不干,确是会有人扎你手的。”
“哼,我贺家也算会稽的大姓,岂会被这群水贼给吓住?失货事小,损名事大。况且子敬先生的货也被掳,不让这些吃生米儿的畜生学乖点儿,以后我等还如何立足?”
贺齐说话故意带上鲁肃,生怕其中途放弃。
“可现在这帮家伙龟缩不出,又不露踪迹,我们真的无计可施了。”
董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天气虽然潮湿阴冷,但这莽汉身上还是冒着热气。
贺齐嘴里咬着细细的芦苇杆儿,眯着眼望着平静的河面,脚踩着浅滩上那层薄如蝉翼的冰碴。
“我决定做一场戏。”
芦苇杆儿被贺齐吐出。
“既然贼寇想针对我,那我们就演一出官兵抓贼的戏给他们看。”
鲁肃和董袭眉头一动。
“你是说……”
“哼,太重盗义的匪,才会不耻于我这种洗底捐官的行为。”
鲁肃渐悟地点了点头:“所以……他们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抓捕一批又一批同行?”
太阳还躲在薄薄的云层后。
贺齐的眼里泛起光芒。
“一出不够,我们就多演几出,我就不信谯县的贼匪都被荡干净了,他们还能不为所动。”
贺齐说完,自己又叹了口气。
己在明,敌在暗,也别无他法了。
就算还有计策,以现在大家的心态,也再难灵光一现。
折腾了这么多天,就这么放弃,的确心有不甘。
所有的注码都放在这回了。
于是贺齐、董袭从这天开始,又开始日夜坚守在涡河一代,若有见贼寇出没,便在夹击时刻意点亮火把,大肆喊杀昭示,并将贼众尸首抛于沿岸,不得清理。
基本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抓个三两人也要弄得惊天动地,大动干戈。
鲁肃跟其他商侣借来船只,假扮成新的客商,穿梭于涡河。
许褚、许定则假扮成匪徒。
三伙人保正每夜逼真的厮杀火并和第二天的尸横遍野。
就这样一直演了七天。
这是一场没有休止的赌注。也许依旧是自娱自乐,对方早已离开谯县,贺齐的推断全是自己在想当然。
贺齐甚至开始后悔了。
“哎,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家肯定早就不在这儿玩儿了,谁会来吃眼前亏啊!”
董袭不禁嘟囔着,脚步里已经充满了对去涡河的厌倦。
“我有种感觉,这些人好像快憋不住了。”
心理战,就看谁静,谁稳。
“公苗!你看!”
董袭突然惊喜地指向前方。
上游已经火光冲天。
“这……”
贺齐与董袭两人又对视一望。
“一定是这伙儿贼人出动了!”
“妈的,太好了,我们赶快去支援鲁肃他们!驾——!”
贺齐回首冲着大家叫道:“兄弟们,今天我们不用再演戏了!敌人终于露面儿了,狠狠地收拾他们,拿回这些天我们失去的东西,杀了来搅局的人,痛痛快快回会稽!”
“杀!”
情绪之火总算可以燃起,而不是天天无聊地小火焦烤。
待二人冲到河边,鲁肃的船只已经被点燃。
加上河面粼粼的反射,亮得很刺眼。
船上船下,浅滩陆地,全是刀光剑影。
“子敬!是这伙人吗?”
董袭发现,敌人尽是些凶狠的大胡子,并没蒙面。
鲁肃一手火把一手钢刀,前后指挥着。
“不知道!对方人很多!”
敌方主力想继续占领鲁肃的船只,却发现河岸的同胞正如麦子一样被纷纷割倒。
“嚯!好家伙,许褚这把刀是从哪弄来的?”
贺齐的双眼被许褚手中那柄大得出了号的雁翅刀吸引。自己手中的分水三叉戟显得袖珍了不少。
而匪徒则一个个被切得齐齐整整。
如果是白天,河水的颜色应该会严重恐吓到在场的胆小者。
敌军并没那么执着和团结,部分贼寇不敢继续上前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