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个猛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依旧斗得酣畅淋漓。
两个人都不是最佳状态:华雄在众人面前,一百多回合拿不下一个少年,严重影响今后的威信和傲气,空中盘旋的秃鹫似总想找机会俯冲下来偷袭自己;而庞德这边知道华雄肯定不杀了自己是不会罢休的,且必须要随时提防其身后手下的暗箭伤人,自己的嚣张气焰刚刚也尽情释放出去了,若现在选择逃跑,实在太丢份儿。
流民们又逐渐从远处一点一点尝试着往这边移。
精彩的热闹自然能吸引这些除了吃就是睡的躯体。
太阳都出来了,雪却未停。
两人身上冒的热气也变得明显。
“住手!”
声如洪钟。
凑趣的难民们被震得又退回去几步。
二人各自虚晃一招,拨马退到圈外。
孙坚看了看庞德。
“嗯......果然是匹好马,难怪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想要据为己有。”
“你说谁?”
华雄大怒。
孙坚没理华雄,又看了看天上的秃鹫。
“这只鸟还是太谨慎了,不然主人早已取胜了......”
“谨慎点好,我不想让她为我丢了性命,因为她并不是我的战斗工具。”
而是羁绊。
庞德和孙坚相视一笑。
“兄弟!你走吧,这里交给孙某!”
荀彧也走上前。
“是啊,你已经答应了我帮忙,还有钱要赚,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孙坚本部已经把二人完全遮挡住。
“张温的人……这算什么意思?找茬吗?”
“打了败仗,还这么嚣张?”
飞雄军借着主子的话大声嘲笑。
“哼,胜仗也好,败仗也罢,都是为了普天黎民而打......仗势欺人者,即便得势凯旋,也必遭唾骂。”
“我呸!为了黎民?孙坚,你可真够虚伪的,那边那群破衣烂衫的人,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如果有需要,你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们,只是现在他们身上什么可取之物都没有。”
“呵,果然是董卓的人。”
“董卓的人怎么了,起码比你们真实得多!”
“所以阁下的操行只能依附于残暴,一辈子做一个暴力乖张的爪牙,百姓从来都不是用来索取的,是用来团结的。”
虚伪,是必要的。
“哼,废话说那么多,还不是要动手?你以为你是江东之虎?吓唬黄巾蛾贼也许管用,我华雄可不怕你!”
古锭刀出鞘,初冬的下午被这一道利闪划得更寒。
挺身端坐于花鬃马上的铁骨铮铮,比方才的白马少年庞德,雄阔出数围。
“奉朝廷之命,以正军纪。”
“你们这些煞有介事的赃官儿,我真是看到就想笑!”
华雄说完,朝旁边猛推一口啐了一口唾沫,再次拉开架势。
“你刚大战那么久,孙某可容你休息片刻,免得我宰了你之后,这些人说我乘人之危。”
“呀——!好大的口气!”
孙坚一边鄙视着华雄没脑子,一边接架相还。
“华将军!这种对手,让我来就好,请您一旁休息。”
两把刀还没碰上。
其实这是华雄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打了这么久,身后的这些部下,一直稳稳当当的端在后面看,倒真是能压住阵脚。
话一出口,顷刻间那人已经突到近前,更诡异的是,来者并没骑马。
华雄才发现,此人并不是自己本队的,于是回头张望其来源。
后方又一支飞熊军大旗戳在中央,旗下面冲着他微笑的,正是李傕。
孙坚被来者的速度惊到,立即高抬花鬃马,向后躲闪。
“无名鼠辈,口出狂言侮辱我家主公?我来会会你!”
黄盖牛脾气上来,抡鞭就往前冲。
此人虽未骑马,但动作敏捷生猛完全快过华雄,他虽然个头比孙坚矮,但体魄的雄壮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敦实的像一头野牛。
他挥动斩马刀一记上撩,黄盖这一鞭便被弹了回去。
接下来便是横扫马前蹄,动作果断,目的明确。
黄盖猛拽缰绳,马儿双腿刚刚离地,那汉子另一不要命的打法又来了。
由于黄盖这次情急,缰绳拽得稍微过了一些,马儿重心抬得比平时要高,浮空的时间也久了一些,而此人则趁机以刀防住马腿,然后全身使力向上飞撞,这下此马的胸口到腹部扎扎实实的挨了一记重击,重心失调,整个向后仰去。
黄盖只得被马儿甩下去。
那汉子并没收招,而是继续挨着马直接奔黄盖冲去。
不是阵前将帅的套路,完全是杀手的风格。
老家臣有难,江东之虎不可能光看着。
孙坚在马儿中心失调的一刹那已经冲了上去,但那汉子在马的另一侧,视线被挡住,孙坚无从下手,情急之下一脚踹在那正要跌倒的马儿身上,顺势让这马就直接倒向那汉子,索性就这么压死他。
可这汉子的爆发力,从一开始就让在场人捉摸不透。
一个侧身躲开,然后猛地一刀斜劈。
黄盖的马,被枭首了。
血喷了那人一身。
仍站在不远处的难民闻到血腥味儿,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害怕,反而流出了口水。
军中还没到屠马充粮草的地步。
“诸位!且息雷霆之怒,莫发虎狼之威!”
再没人打圆场,可能就要大混战了。
孙坚刚刚还不至于生气。
一骑上前,马上是一白面书生,留着山羊胡。
“诸位份数同僚,共同讨贼,何必为了一件小事而伤这么大和气呢?”
本应是上下级关系,却被换了概念。
“你是何人?”
“在下李儒,字文优。”
面貌倒是与名字相符。
“今日大军开到,大家是要荣辱与共,把酒言欢的,张温大人海量,不要与我们这些山野人一般见识,最近大家仗打得都不容易,连日来也没少损兵折将,如今不过是因为这小猎户的一匹马,不值当的事儿,孙太守武艺超群,今日我西凉军算是见识到了,佩服佩服,日后讨贼有望了,主子,您说是吗?”
李儒转头向一张堆满横肉的大脸确认着。
如果说华雄的容貌残暴贪婪,那么在这张脸面前,只不过是一张白纸。
“既然张温军赔了一匹,那董某就不追究了。”
这张横脸,看都没看张温一眼,便傲慢的从正中央走了过去。
飞熊军浩浩荡荡地往城府内开进。
张温气得脸都绿了,但还是上前制止了孙坚。
“你就别再给我惹事儿了......”
孙坚都被气乐了。
“这家伙都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姑息他?到底谁是中军主帅?上个月你以皇帝诏书名义征召这厮,这厮拖了多久才到的,本来你就可以‘受召不能及时晋见’的罪名当场斩了他,当天他的嚣张口气你也瞧见了——‘不怕获罪’,这是他自己的原话吧......”
“我能不知道吗?可当时他在河陇一代威望不浅,若听你的杀了他,我们搞不好都不能继续进军了。”
“那现在呢?明公你手握数十万王师重兵,何惧他董卓?你这种处处看他脸色的拉拢方式,只会令你的威严扫地,军中法度摧毁。古代将相领军出征,有几个没杀人立威的?这道理你比我明白吧?我失匹马不要紧,可这失掉的是你的脸......”
“好啦你不要再说啦!”
孙坚见董卓军已经完全消散在众人视野内,立即半跪拱手。
黄盖程普等人看了便是一皱眉。
“明公!我现在就能列出这厮三条罪状,每一条都够先斩后奏的!其一,言语嚣张,目无长官,藐视皇权;其二,韩遂等人叛乱已久,可这董卓一直堵路不前,自作主张,延误军机,理当问斩;其三,身负重任,无功而返,受领征召,迟迟未晋,倨傲自大,不斩无以稳军心!”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张温被孙坚一顿话说得更加尴尬。
“哎,从长计议吧......我看还是先从幽州征调乌桓突骑兵来牵制董卓的势力是为上策,大汉名儒卢植虽已被革职下狱,但他有位高徒,名唤公孙瓒......”
半跪仰首祈盼的江东之虎,脑袋彻底耷拉下来。
-
“主公,像这种腐儒,你跪他干什么?我们都跟着丢人。”
“哎......如今皇甫嵩军权被削,能有足够军力把西凉这帮张牙舞爪的东西清正的也就剩张温了。”
孙坚端着酒,这南方来的哥几个被刺肌入骨的寒流弄得很不舒服。
“可叹啊......这时局。”
大家沉默不语。
刚打了大败仗。
“听说长沙区星作乱,收拢了万余人,自称大将军,我准备上表讨伐,不在这西凉耗了。”
“好啊主公,早就该撤!”
韩当听到这,总算来了点精神。
“其实能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往北去,可是在家乡那总脱不开袁术的挟制。”
晚间,几个人在城内闲逛。
小令官儿追上来。
“孙参军!司空大人已经表书奏折,提拔您为议郎。”
哥几个相觑一下,没好气地一笑。
“对了,今天和咱们交手的那个汉子是谁啊?有人知道么?”
徐琨道:“舅舅,这个我方才打听到了,此人名叫胡车儿,原是个无赖,现在是董卓飞熊军中的金牌打手。”
“飞熊军之所以战力那么强,就是因为吸纳了西凉的各路强挚壮猛,奇人异事,这董卓,培植亲信从不问出身人品,即便是失意落魄的杀手,市井流氓,异民乱党,他也毫不避讳,豪爽大方地拉拢结交,这才使得他无论是在关内关外,官府江湖,都有很高的威望。”
“哼,物以类聚。”
黄盖鄙夷的叹了口气。
“嗯——如今各路诸侯拥兵自重,都在培育本部精锐,自黄巾之乱起,就不难发现各地军中的精锐力量,幽州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冀州鞠义的先登射手队,还记得皇甫嵩的参谋阎忠曾提过的并州刺史丁原帐下的高顺陷阵营吗?”
“记得,不过那阎忠好像是突然被皇甫嵩赶跑了。”
程普在小贩那买了一把精致的宝剑。
“呵,这地方居然也能有人做出这么细腻的玩意儿。”
“哎,我大致能猜到阎忠是因为啥被赶跑的,可惜啊,如果皇甫嵩当时要是开眼的话,现在也轮不到董卓如此嚣张了。”
历史要是有那么多如果,那早乱套了,得为后人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