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多媳妇预想的一样,电话那边是久久的沉默。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压抑的男声:“为什么?小霞,你死也得让人死得明白!是因为孩子的事么?要真是那样,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不是!”小霞打断了他的话,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田三多,不是因为孩子,而是我变心了,我在外边有别的男人了!”
“嘟嘟……”随之而来的一阵电话的忙音。
田三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躺在床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阳光的窥探,脚下横七竖八的扔着不少已经空了的啤酒瓶子。像许多惨遭背叛的男人一样,他的第一感觉是愤怒耻辱,他甚至想冲到商场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揪出来好好打一顿。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发现愤怒过后自己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是啊,再也不用背着不举没用的包袱,再也不会有人整天在身后催着要孩子要孩子,他甚至觉得光是想想不用再吃那些难以下咽的药丸子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于是钱三多笑了,一条二十八岁的汉子在经历妻子背叛之后笑了,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苍凉。直到他戛然而止,掩面而泣,将整张脸埋进双膝间。
屋子里瞬间陷入安静。
田三多离婚了,离得如此的突然,如此的决绝。突然到,田家上下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知道消息的时候三多手里的小红本早已变了颜色;决绝到小霞准备好的拿乔和托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恼羞成怒之下卷走了俩人所有的存款。
“唉。”田老太太半靠在床上,整个脸上没有一点活力。她拿过簸箩里的一把儿还没有分好的线,递给田壹,让她双手架好,又在簸箩里扒拉出一个线轴,一下一下的缠起来。
“你说那会儿怀不上吧,我这心里啊就有二十五只老鼠挠。这回离了,按说有盼头了吧。你说也怪了,又多二十五老鼠挠。唉,你说我这个命哦,怎么就这么不济吆(古皮城方言,不好)!”
田壹向前靠了靠,更加方便她缠线,“看你说的,这事儿都出了,就一步步解决呗,着急不是也没有用吗。”
“那能不急嘛!以前就天天盼孩子,现在可倒好,连生孩子的人都没有了。哎,你说,这三多再打了光棍儿可咋办啊?”
“娘,看你说的,咱三多有那么差吗?”
“也倒是,只不过这时运也忒不济了。唉,你给多留留心,没别的条件,能生养就行……”
田壹陪老太太缠了会儿线,又唠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看田三多。推门进屋却没有人,她一愣,听到小车间里传来音乐广播的声音。拨开车间的门帘,只见窗台上放着个小收音机,田三多正蹲在地上一边听歌一边修理模具。感觉到光线一暗,他抬头真好对上田壹关切的目光,咧嘴一笑;“姐,你来了。”
“嗯,”田壹看了看他正在修理的模具,问道,“表姐又要活儿了?”
“哦,耽误好几天了。这会儿得加加班赶紧赶出来。”
“哦,”田壹刚要再嘱咐嘱咐他,兜里的电话便响了,“喂,啊……”她惊叫一声,手里的电话差点滑落,脸色煞白声音有些发颤,“在,在哪,人没事吧……”田壹匆忙挂了电话转身便向外走,脚下一个不稳,挂掉了放在桌子上的工具箱,噼里啪啦一阵的乱响。
田三多一把拉住她,往身后一带,还好没有伤到,“怎么了,出事了?”
“你姐夫他……他出车祸了……”田壹感觉地面有点晃,整个人倚在三多身上,“我得快去,快去……”
田三多骑着摩托车,耳边传来田壹沉重的呼吸。他尽量开得快一点,但却是还要顾忌到田壹肚里的孩子。等到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以后了。
本来宽阔的马路上,因为交通事故发生了严重的堵塞。向西行驶的道路上塞满了车子,排出去足足有500米,这会儿倒看出摩托车的轻便来。田三多灵活的穿梭在各种车辆之间,不一会儿便看见闪烁着的灯光的警车。田壹翻身从摩托车上滑下来,尽管刚刚入夏又吹了一路的风,但是她的后背还是布满了密密的细汗,这会儿停下来竟生生打了个冷战。
“姐?”田三多停好车,扶了她一把。
隔着几十米,田壹便看到自家那辆蓝白相间的H2,一头撞在路边的小杨树上,两只漂亮的尾灯正一闪一闪的晃着。她只觉得脑子轰一声,双腿一软,直直的向地上跪去。
“姐!”田三多惊呼一声,长臂一伸想要拉住她。许是没有自身意识的支持,田壹的身子特别沉,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也正是他的一拽让她减小了下坠的力度。
田壹整个人坐在地上,身下的水泥路面上散落了不少砂石料车震落的小石子,硌的她的屁\股生疼。她强打起精神,四下里观望,希望能找到钱天时的人影。
这无疑是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除了撞在树上的蓝身白顶的H2,马路中央还横着一辆面包车,除了地面上深黑的刹车痕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损伤。面包车的侧前方还停在一辆渣土工程车,远远的望去,身后也是一条极长极黑的刹车痕迹。由于田壹的位置比较低,能够清楚的看到渣土工程车的车身后轮下有一片红白的东西,粘粘的,看不出形状,平铺在地上。
田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只听身后一声疾呼:“姐,别看!”钱三多一把蒙上了她的眼睛,气息有些紊乱,手指甚至因为有些害怕而微微的颤抖着。正是因为三多的下意识动作,田壹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大脑瞬时死机。她呆呆的任三多蒙着眼睛,透过指缝能够模糊的看到那片红白间似有黄色的布料,渣土工程车的前轮上似乎还沾染了血肉。她木木的转了下眼珠儿,又盯着勉强可以看出来的黄色布料好一会儿,才觉得胃里一片翻腾,头往左边一歪,挣开田三多的束缚,“哇”一声吐起来。
《钱途漫漫》人物说之
田壹说:车祸猛于虎,珍爱他人生命,争做中国好司机。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唉,开车的要小心,走路的要专心。)